令无推行,行之朝野,便成强弩之末。”
“真法不避权贵,新法一旦推行,举国唯法是从,即或宫室宗亲,违法亦与庶民同罪,所以要有一支强大的护法力量,让新政不在巨浪中颠覆。”
秦献公长嘘一声:“强秦,恢复穆公霸业,收复河西是我的毕生大梦,只是变法事大,变得不好,国无宁日。越是大变,越是多有利害冲突。”
“以秦国时下而论,不变法犹可为之。一旦变法,朝野动荡,若有战事,只怕有亡国之危。”
“正是。”江寒眼神坚定地说道:“所以秦国若想变法,不能急变,要等护法力量逐渐成型,羽翼初成,这是关乎于秦国千秋大业的事情,一代变不成就两代三代,江寒还年轻,还有很长的时间!”
秦献公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前这个年轻人,不过才二十出头,他不敢想象,如果江寒在秦国辅政二十年、三十年后,秦国会发生什么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秦献公是一个开明的君主,他是吴起变法的亲身经历者,他明白:世生变,变生强,强则进,治国之道,贤勇者创法立制,庸碌者因循守旧,创新者生,守旧者亡的道理。
回国继位后,他也在秦国国内进行了改革,其中包括废止人殉、迁都、扩大商业活动、编制户籍和推广县制,他把秦国都城从雍城迁到了栎阳,把思想陈旧的老世族留在了雍城,带着甘龙等一众新贵来到了栎阳。
而老世族与以甘龙为首的“新贵”的区别是老世族普遍是奴隶主,新世族则多是土地主。
奴隶主的土地主要靠国家、国君的封赐奖赏而来。
现在国家放开土地,谁开垦算谁的,涌出的新地主阶级开荒甚至都开到奴隶主的荒地里了!
而且奴隶制体系下,奴隶只是奴隶主的私人物品,人生安全、人生自由完全没有保障,相比之下新地主阶级对待劳力反而更加仁慈。
所以也导致大量的奴隶外逃,到地主阶级手下混饭吃,这样一来,老贵族的奴隶主与新地主阶级之间的矛盾也不断上升。
秦献公心里也很清楚,新地主阶级是秦国重要的兵源和税源,必须仰仗!
而老世族的奴隶主们,有减税、减劳役、减刑罚等特权,权臣弑君都是出自老贵族之手,没什么大的好处,但老贵族根基深,权势大,甚至秦献公都是他们的支持才能够回国继位,秦献公也只能尽量笼络安抚老贵族。
包括当初迁离三百年都城雍城,到河西之地附近栎阳,为的就是摆脱老贵族的势力,发展新地主阶级势力。
尤其是这几年,推行代田法,新型农具,让秦国国力蒸蒸日上,但国内矛盾依然存在,新老贵族之间的土地斗争日益尖锐,民间私斗成风。
“新贵”的轴心人物,上大夫甘龙的政治根基与政治主张,与整个老世族集团有很大的利益冲突。
这让秦献公非常倚仗甘龙,并让甘龙主持推行新政并长期领国,甘龙有功业根基,是秦国功臣,所以对秦国贫弱有清醒的认识。
而世族集团,则以承袭祖荫为根基,以维护祖制传统为根基,对秦国贫弱有实质上的疏离感。
这种根基差别,就形成了甘龙在政治主张、政治策略两方面与世族集团的重大差别。
甘龙主张有限变法,具体说,甘龙的政治主张分为三个层面:第一层面是认识基础,承认秦国不推行新政不走向强大,便会走向灭亡的残酷现实。
第二层面是治国主张,以恢复穆公霸业为目标,而不是推倒重来的彻底变法。
第三层面,支持变法的底线,是不触动穆公祖制。
甘龙的政治根基与政治主张,决定政治个性的本质,甘龙的政治本质虽然与一味倒退的复辟派有别,却也是一个怀旧保守派。
而江寒所提出的深彻变法,无论是对秦国的奴隶主还是土地主,都是掘其根基,会受到的阻力之大也可想而知。
秦献公试探的询问道:“江先生觉得上大夫甘龙,是否能成为护法力量?”
江寒笑着摇了摇头:“上大夫甘龙虽对秦国忠心耿耿,但他推崇王道,好静不好动,不会支持变法的。”
秦献公眉头紧皱:“若是甘龙不支持变法的话,光凭公室与新老世族抗衡,恐怕是独木难支啊!”
“正是如此,江寒才没有贸然进宫。”
“先生可有办法?”
江寒目光深沉,缓缓说道:“要想顺利推行变法,必须要削弱世族势力,稳固护法力量,此消彼长,方能成事。”
秦献公皱起了眉头:“削弱世族势力……先生的意思是……”
江寒缓缓说道:“战争…河西……”
秦献公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真的非要牺牲这一代老秦人?”
江寒沉默了一下:“秦国旧制深入人心,需要新的思想,新的血液,如果君上舍不得这一代老秦人,十年后,会是秦人的自相残杀,与其如此,不如让他们死在为秦国开疆拓土的路上。”
秦献公握紧了拳头,良久过后,无力的松开,轻轻叹了一口气。
“为了秦国的千秋大业,嬴师隰明白了!”
……
栎阳的上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