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相里勤在前,李甲、吴猛、公孙羽分别跟在后面,送龙贾离开。
望着龙贾的战车渐渐远去,相里勤只觉得肩头沉重,河西之战,是一场不该发生或至少是不该这么早就发生的战争。
相里勤的两道浓眉渐渐拧起,眼睛微微闭合,一把白须随徐徐的微风微微飘荡。
他脑海里依次浮现出燃烧的麦田和房屋、屠城后的陈邑街道、宗祠里横遭凌辱的妇女、见证一场兽行后疯癫的鸣锣老人、两具烧焦的童尸、宋趼疑虑的眼神、魏宫里的劲舞、魏王拂袖而去的身影、龙贾大军东赴楚境……
相里勤不敢再想下去,一双阅尽人间辛酸、充满悲悯的老眼缓缓睁开,再一次看向连绵不绝的大军。
魏楚之战已经无可避免了,他不想再看到少梁城下有秦、魏士兵的厮杀,这就是他来河西的目的。
只是相里勤没有想到的是,江寒预判了他们的预判,压根没想让秦国趁机夺回河西,而是让齐国夺回廪丘,加深赵、齐之间的矛盾,
“师兄!”公孙羽小声说道:“河西军前往楚境,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了!”
“唉!”相里勤轻叹一声:“一切不过是个开始!此端一起,天下再无宁日了!”
“这该怎么办?”
相里勤长叹一声:“尽力而为。”
他转身回府,一步比一步迈得沉重,然而,事已至此,纵使天塌下来,他也只能撑住。
回到府中,相里勤面对河西沙盘思索有顷,使郡司马传召众将,定于次日午时与河西众将谋议防务。
就在河西甲士纷纷开赴楚境的当日,少梁城内某个普通的商肆后院,一个商人模样的人放飞了一只黑雕。
那只黑雕直飞栎阳,盘旋一会儿,落于一处宫殿,大声鸣叫。
驯养此雕的是秦国内宰黑伯。
听到雕鸣,黑伯急走出来,与雕亲热一阵,给它喂足食,解下它腿根上绑缚的密函,拿着密函交给了秦献公。
秦献公接到密函,迅即召来了玄机。
秦献公朝他拱手:“多亏听了爱卿的话,不然就铸成大错了!”
玄机拱手还礼:“是君上圣明和钜子的谋划,臣不敢居功!”
“唉!”秦献公轻叹一声:“想不到龙贾竟然如此谨慎!”
“寡人已撤去全部关卒和守备,可魏人非但未撤,反而加强防御了,这个说明,龙贾对我仍存戒心,也必然严密布防。”
秦献公手指密函:“就探报来看,龙贾带走两万新募兵卒,留下两万武卒,在阴晋、洛水、长城一线重点布防,由李甲、吴猛统领,实力不可小觑。”
“两万武卒皆是精锐,能征善战,又据险以守,即使我冒险夺得河西,也必是伤亡巨大啊!好险,好险。”
秦献公依然是心有余悸。
玄机微微一笑,拱手道:“只有圣君才存体恤之心,秦得圣君,玄机为秦人贺幸!”
“哈哈!”秦献公摆了摆手:“什么圣君呀,一点儿私念而已。方今乱世,得勇士者得天下。秦人青壮无不是勇士,失之心疼啊!”
玄机点了点头:“不瞒君上,臣所忧虑的倒还不是这两万魏武卒!”
“哦?”秦献公倾身问道:“爱卿所忧何在?”
玄机一字一顿:“相里勤!”
“相里勤?此人怎么了?他不是你们墨家的人吗?”
“据臣所知,龙贾将行之际,相里勤已入河西,即便君上倾力,怕也是攻不下河西!”
秦献公眯眼,坐直身子:“寡人好像听说过他,此人竟不听墨家钜子之命?”
玄机点了点头:“相里勤统领跟随墨子大师几十年,威望尚在钜子之上,是墨家中坚定的止戈派,也是我们最大的对手。”
秦献公吸一口气,微微闭目:“还好墨家钜子有先见之明。”
……
函谷道上,前面战车,后面步卒,河西武卒排成一线长龙,自西而东,蜿蜒而行。
龙贾坐在战车里,正自打盹,军尉驰至:“报,王上犒劳三军,车驾已过渡口,欲在函谷关迎候将军!”
龙贾急道:“快,恭迎王驾!”
龙贾正有一肚子的话要讲给魏武王,遂急不可待地驱车赶到函谷关,果见魏武王已到关令府,正站在台阶上迎他。
目睹了河西甲士的威势,这又见到龙贾,魏武王分外高兴,携龙贾手步入正厅,分主次坐定。
龙贾支开众人,一脸忧急地将心中所疑悉数倒给魏武王。
魏武王眉头紧拧,陷入长思。
“王上呀!”龙贾急了,又砸一锤:“秦人靠不住,河西不可弃,齐国不可信呐!”
“唉!”魏武王重重叹出一口气,“龙爱卿呀,你怎么也说起这些话来?”
“王上!”龙贾忧心如焚:“臣与秦人相抗二十多年,算是知秦之人,河西之地,秦人无时无刻不想着夺回啊!”
“唉,龙爱卿呀!”魏武王听他哽咽一阵,方才应道:“你说的这些,寡人也早晓得了,寡人这就将底牌告诉你,否则,他还会误解寡人!”
“底牌?”龙贾心头一震。
魏武王捏紧拳头,语气激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