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有一百张口也是解说不清了!”
“是哩!”田忌点头:“江先生,下一步该做什么?”
江寒转对田午拱手道:“齐候,收复禀丘的时机到了,你也该起程回国了!”
田午眉头皱起:“先生不与我一同回国吗?”
江寒点了点头:“我要留在这里等一个人!”
田午犹豫了一下,转头对田忌吩咐道:“我明晨起程,你留下保护江先生和公主,与江先生一同归国!”
田忌拱手:“遵命!”
……
相里勤等一行十余墨者脚踏草鞋,神情阴郁,脚步匆匆地走进陈邑空无一人的城门。
陈邑城头,残阳如血,废墟片片,烟柱无数。
几处明火仍在燃烧,滚滚浓烟从城门洞里窜出。一群乌鸦落在城门楼上,显然吃饱了,“呱呱”地叫着。更多的乌鸦及秃鹫从各个方向飞来,扑落进这座死城。
陈邑城破后,魏军与楚国援军就发生了激战,魏军没有来得及毁尸灭迹就撤走了。
而楚军主将东宅公为了不贻误战机,对于死去的同胞们选择了视而不见。
街道上到处可见横七竖八的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四处流淌的污血多已凝固,紫红的血色在五月晚霞的映衬下越发紫红,森然可怖。
四周静得出奇,一切皆已死寂。
众墨者在尸体堆中穿行,没有一人说话,像是一群哑巴。
相里勤越走越慢,将近城中心时,终于停下脚步,缓缓闭上眼睛,两滴老泪盈出,滑落。
众墨者四散搜寻生存者。不多一时,宋趼疾步赶来:“禀报先生,郡守府里有个活人!”
“快!”相里勤拔腿奔去。
相里勤等人匆匆赶至府中,无不震惊。
院子里横七竖八全是尸体,死状各异,赫然在目的是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旁边,一溜儿躺着十数具女尸,个个衣衫不整,显然在被屠杀前遭到侮辱。
正对她们的是一个拿着铜锣的打更老人。
老人一动不动地跪在那儿,像是一尊泥塑。
没有哭泣,没有表情,也没有泪水,如血的残阳余晖映在他那似是被刀刻过的额头上。
面对令人发指的兽行场面,所有人全都呆在那儿,一如眼前敲锣的老人。
此时,莫说是愤怒,即使悲伤也是多余的。
相里勤长叹一声,解下斗篷,盖在一个女人身上,众墨者纷纷解下斗篷,为她们盖上羞处。
宋趼走向老人,小声喊道:“老丈!”
老人一动不动。
宋趼复喊一声:“老丈!”
老人依然不动。
宋趼心头一颤,伸手试下鼻息,仍有呼吸,遂从腰中解下水囊,双手呈上:“老丈,来,喝口水!”
老人似是没有听见,也似没有看见。
宋趼看向相里勤,相里勤在老人跟前蹲下,直视他的眼睛。
老人突然动了一下,缓缓站起,拿起铜锣,扬起槌子,“哐—”一声敲响。
老人连敲三下,张口喊话。
然而,老人的嘴唇早已干裂,嗓子完全沙哑,只见嘴唇在动,却无声音发出,犹如被人割去舌头一般。
老人对眼前的这群褐衣人视而不见,敲着锣,喊着话,迈着僵直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向府门,时不时地被横七竖八的尸体绊倒,再站起来,敲锣,喊话。
众墨者面面相觑。
宋趼悄问身边人:“听出他喊什么了吗?”
众人摇头,看向相里勤。
相里勤缓缓说道:“他喊的是,郡守有令,舍生取义,人在城在……”
众墨者皆为所动。
老人走出院子,越走越远,众墨者皆跟出去。
老人机械地扬槌敲锣,状如僵尸。
宋趼似乎想到什么,拔腿追去。
相里勤止住他:“让他去吧!”
宋趼止步,不解地看向相里勤:“先生,老人他……”
相里勤声音沉重:“他已经疯了!”
一阵更长的沉寂。
众墨者像钉子一样戳在地上,目送敲锣老人渐去渐远。
城中巡视一周,相里勤等人开始寻找车辆,将尸体拉到郊外掩埋。
众人推着运尸车缓缓走着。
相里勤越走越慢,突然停下,对赶车的宋趼道:“宋趼!”
宋趼将缰绳交给一个墨者,走过来:“先生?”
“附近墨者几时可到?”
“百里之内的墨者今夜可到,百里之外至两百里内,明晨可到,超过二百里应该不会迟过后日。”
“仅有墨者不够,还要通告灵雀,让他们派出医者来此,这些尸体要抓紧处理,天气炎热,尸体极易腐烂,处理若不及时,引发瘟病就更糟了!”
“弟子明白!”
“待墨者赶到,可选派善于守御者赶往丹阳、方城关,辅助楚人守城!魏人失去理智了!”
宋趼似是想到什么:“先生,可钜子事先传信,让我们不要插手魏楚战事,您布置这些,是要……”
相里勤冷笑一声:“我要赶往逢泽,面见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