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联军是什么时候退兵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营墙下没有了厮杀声。
或许是中山军四万大军成功的凿穿了魏武卒的军阵后,又或许是宋军不要命的对韩军冲击时……
宋、鲁援军抵达后,四国联军出现了一片骚乱,骚乱持续了很久,让联军节节败退。
被压制的齐军乘势反攻,见形势一片大好,就连龟缩在灵丘城中的齐军也加入了战斗。
前后夹击之下,一举将联军逼入了山林之中。
每一个士兵都瘫倒在了原处,躺在了地上大口的喘息着,贪婪地呼吸着活着的空气。
“联军…退兵了……”
江寒浑身已经再无力气,下意识的举起手中的似有千斤之重的长剑,向着眼前来不及撤退的魏军士兵砍下。
鲜血溅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视线都有一些微红。
他的身边一片狼藉,一个中山国的士兵低着头,半跪在地上,两手撑着自己的身侧的长戈,垂着头。
他的头发散乱,鲜血在他的脸颊上凝固,污红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到那双还睁着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无神地注视着地面。
江寒踉跄的走上前,拿下了他手中的长戈,让他躺平,替他合上了眼睛。
“累了,就好好睡上一觉吧!”
……
夜色阴沉,天气剧变,居然下起了一场骤雨,雨滴铺天盖地从头上洒下。
湿软的泥土被染成血褐色,草叶上血水混杂着,雨水从低垂的叶尖滴落。
这就是战争吗?当真是没有半分仁慈。
就算是雨水都无法冲刷掉身边的污浊。
营帐外风雨如晦,营帐内烛光闪烁。
大帐中,八张桌案摆成一个方形结构——北南各一,东西各三。
北面的座位高出平地三尺有余,其余桌案均贴地而设,每张桌案上均有两只铜鼎热气蒸腾。
此时桌案后已经坐满了人。
坐在北面王座上的是中山桓公姬恒,东面三张桌案上分别是田午、高伯、栾伯,西面的则是前来支援的中山国大将军乐池,宋国大司马乐孟和鲁国三桓孟叔衍。
“踏。”
一只脚踏进了大帐中,带着雨水,水珠滴在地上,落开一小点水花。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脚步声吸引了过去,外面的雨声细碎,来人头顶上的斗笠还滴着水,披在身上的蓑衣拖过门槛。
江寒慢慢的伸手将自己的蓑衣解了下来,收在手里,蓑衣下,露出了一身黑衣。
除了孟叔言不认识他,其他人对他并不陌生。
都是面带笑意,除了高伯眼中隐晦的闪过了一丝恨意。
孟叔衍歪头对着身边的乐孟轻声问道:“他是何人?”
乐孟笑呵呵的回答道:“他是墨家钜子江寒。”
对于宋国来说,墨家可是财神爷。
墨家钜子这么年轻?孟叔衍脸上露出了错愕的神情,仔细打量了江寒几眼。
江寒四下看了看,拉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我脸上有花吗?都这么看着我干嘛?
“抱歉,安顿士兵回营,来迟了一些。”
姬恒哈哈一笑:“不迟不迟,江先生请入座!”
田午轻轻咳嗽一声,气度威严地开口:“能有如今四国的灵丘之盟,江先生当居首功,请入座。”
乐孟更是遥遥的举起酒杯:“这一战打得韩狗落花流水,真的是酣畅淋漓,敬江先生一杯。”
江寒笑着拱手回礼,谦卑的说道:“今日会盟之宗旨:罢兵息战,安定天下。”
“三晋同盟携燕国以强军入齐,想要将齐国颠覆,有违天和,诸君伸出援手,是为义举,应该是江寒敬诸位一杯。”
帐中众人哈哈大笑,一齐举杯相向:“罢兵息战,安定天下,干!”
……
已经是午夜子时,但灵丘城外的联军大营却极为热闹。
人影憧憧,湿漉漉的联军士兵狼狈不堪的逃回了大营中,不知道齐军从哪里找来了那么多士兵,他们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敌人,自己被打的丢盔弃甲。
魏王的大帐中,公叔痤匍匐在地,头紧紧贴在地板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触怒了正在气头上的主君。
魏击脸色阴沉,正在用丝绢擦拭寒光刺目的青铜佩剑。
今天灵丘城外一战,自己狼狈而逃的模样他历历在目,每当想起当时的光景,他感觉自己脸上就像被姬恒狠狠扇了一巴掌,颜面扫地!
这几十年来魏国南征北战,除了败在了吴起所率领的楚军手下一次,魏武卒战无不胜。
如今吴起已死,魏击自觉天下无敌,今天竟然败在了姬恒这个曾经的手下败将手上,他咽不下这口气。
帐外是暴雨阵阵,狂风卷起了大帐的帷幕,青铜灯架也被吹得摇摇晃晃。
一道蛇形的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帐中这对君臣的脸庞。
一边是满脸愠怒,手按长剑的魏击。
另一边是浑身湿透,雨水顺着花白头发滑到下巴的胡须上,又不断滴落在地的公叔痤。
魏武侯站起身,微微松开了紧握着剑柄的手:“公叔丞相,传令安邑,让魏罃征集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