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角却莫名带上了一丝泪光。
“良爷竟然还记得这件事呀……”
“你……喜欢吗?”我有些迟疑,生怕她看不上这些东西。
“很喜欢呢……良爷倒是有心了,不过……”她拿起了胭脂盒,在我面前挥了挥“良爷送我这个,是觉得我不好看吗?”
“那倒不是,只是老板娘说了,姑娘们都喜欢用些胭脂粉末来打扮自己。”
“我也不清楚你喜不喜欢,索性就都买了点。”
“我用不习惯胭脂的”满穗又笑了起来“反倒因为逃荒往脸上抹过不少灰呢。”
“这些等到了扬州,就当是送给红儿和翠儿她们的见面礼吧,良爷?”
我点了点头,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毕竟满穗是跟其他人不一样的。
“至于这个簪子……”满穗将其拿起,在阳光下举过头顶仔细地瞧了瞧“不得不说良爷还是挺有品味的嘛。”
可满穗接下来的话却让我愣住了。
“后头也够尖,用来当做暗器也许能起到一个出其不意的效果。”
“啊……?”我欲言又止。
一个装饰品就能给她联想到这样的用途,我不禁对她这些年来的经历又多了一分好奇。
“良爷都送我礼物了,那我也不能太小气才行。”
“你也有东西要送我?”我挑了挑眉头。
“良爷猜猜看?”满穗从衣裳里摸索出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背着手眉眼弯弯地看着我。
“我……猜不着。”
“没意思。”满穗吐了吐舌,还是将礼物从背后拿了出来。
这是……荷包?
在我的印象里……她的爹爹,好像也有一个这样的荷包……
我将其拿起仔细端详,红色的材质在日光的照射下越发鲜艳,不知是用了什么材料,摸起来也是极为舒适。
上面绣着……“穗穗平安”
穗穗平安……吗?
平安,平安……我微微发愣,自责,愧疚……无数无数的情绪涌上心头,荷包上的“安”字好像绣在我的心上,一针一线不断戳痛着我。
“良爷,我自己做的”她邀功似的盯着我,一双好看的眉眼弯出了月牙的形状。
“里面有我的指尖血,听家里老一辈的人说,藏进女子指尖血的荷包,寓意着……灾替”。
“不过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啦,缝荷包的时候想起来,就顺手掺进去了。”
“你别说,还挺痛的”她举起了自己的无名指“良爷……可千万别弄丢了。”
灾替?
尽管知道这不太现实,但哪怕只是一点可能性,也不应该让她来替我。
“我不需要你替我挡灾。”
尽管一针一线都是她的心意,但是我知道,我不能要的。
“我的灾就该是我受着。”
“老人家说着玩的,肯定是假的啦。”
满穗摇着头,背着手没有去拿,我的手也悬在了半空中。
“如果良爷不要的话,我会很难过的。”
“……”
许久,我还是叹了口气,将荷包小心翼翼地藏进自己胸前的衣襟里。
只能是之后小心点了……
我不禁暗暗自嘲。
那九年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现在却反倒变得如此瞻前顾后,贪生怕死了。
比起死亡,更可怕的,是遗憾。
这大抵都是因为满穗,仿佛见到她之后,总让我心生眷念,叫我不敢轻易死去。
“良爷,岁岁平安。”
“嗯……穗穗平安。”
此处到开封还要好几天的行程,闲来无事,我和满穗也只能在夹板上观望沿途的风景。
船过两岸,水天一线,正值早春,荒芜的土地上也有了点点绿意,彼时恰逢春风乍起,船外是一望无际的江水,远处的青山若隐若现,朦朦胧胧。
等待本就是一段极其无聊的过程,只因身边的人或景不同才被赋予上了特殊的色彩。
此时的天与旧时无异,我们与前人一样,坐看云舒,静待风起,这是世间共有的风景,仅在此时,仅在此刻,这一方狭小的天地独属于我们。
空旷,自由,宁静。
早春田野的野花野草年年盛开,却年年都再难寻得。
满穗站在船头,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良爷,只有这时候,我才感觉自己还活着。”
似曾相识的风吹过穗的发梢,将穗的长发扬起,融入此间天地于一抹墨色。
她笑得灿烂,看向我的时候,微微发愣,喃喃自语道。
“我见青山多妩媚。”
“料青山见我。”
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