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过刚则折
一旦入了仕途,后面的其实就简单了。
这些世家子弟不比寒门学子,一点一滴,都要靠经年的政绩来为自己垫脚,他们有自己的父母兄弟,有数不尽的远房表亲,这些人几代以来互结姻亲,世代通好,关系盘根错杂,早就已经混成了一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以凡世家子弟,无论是分到了哪个部门,在谁的手下当差,都有世族的人带着引着,想方设法的给他镀金,叫后人踩着自己的肩膀往上爬,延续世族的辉煌。
位置就那么多,寒门自然就只能沉 沦下撩,在一些不痛不痒的位置上呆着,一辈子可能也找不到几个出头的机会,只能盼着自己的儿孙也有本事,能够再次中了进士,这样的话,三代为门,九代传世,经过几代人的努力,便也成为了新的世族。
盛景修点头,“不错,还有吗?”
“还有就是边疆不稳,当次用人之际皇上应该好好犒劳三军将士,而不该一再削减军用,重文轻武,只为了……巩固皇权,却便宜了旁人。”
姜鸢梨最后半句话说的小心翼翼,几乎都要听不见了。
她这话,是掉脑袋的话,是要诛九族的话。
盛景修听后,笑了起来,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只当你是个小孩子,却不想,我家夫人竟然有如此见解,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当为闺阁英雄也。”
他眉眼笑的弯弯的,姜鸢梨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夸自己还是假的。
只是这些话确实是一般的闺阁女儿家说不出来的,姜鸢梨若不是前世执掌凤印,断然也不会知道这些朝堂之事。
只是,这些对于闺阁女儿来说有些生僻,但是对于常年在朝廷里的男人们来说,其实并不是什么罕见的说辞。
盛景修问道,“你觉得,这些东西,旁的学子能不能看出来?”
姜鸢梨想了想,认真说道,“这些也不是什么藏着掖着的事儿,姑娘们难懂些不过是因为被拘束在闺房绣楼之中,没有接触的渠道而已。男儿们整日不就是谈论些国家大事,民政政治一类的,若是这些也不知道的话,还考什么科举?”
“这就是了。”盛景修的手指在那张兰姨娘偷偷塞给她的卷子上轻轻点着,一下一下,颇有节奏。
盛景修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她。
姜鸢梨起初有些反应不过来,后来却是明白了。
“王爷的意思是,出头的椽子总是先烂掉的?”
这些朝廷里最显而易见的弊端,政治斗争最激烈的几处,怎么可能没有人看的出来,但是官场上却鲜少有人会直接站出来,在朝堂上将这些东西提出来。
历朝历代,哪怕是王朝已经迫近末路,廷试之上,也鲜少会有士子一正言辞的指出朝廷一系列要命弊病。
这是为何?
因为这些东西,人人心中都明白,人人心中都懂得,可是却不能提。因为这里头牵扯的东西太多了,有皇权,有王权,有臣子只见勾结的说不清楚的利益纠缠。
就像是一个表面上见了虫洞的苹果一样,这个虫洞谁都能看到,也都知道这下面必然是烂了的,但是谁敢往下挖?
一旦挖下去,可能整个苹果都要被削去大半,严重者甚至整个都不能要了。
有些东西,想要解决,只能徐徐图之,或者说,在一定的阶段,这些弊病存在是具有一定的合理性的,像是姜宏志这般,眼中见不得沙子,会将所有的东西都要掰开了揉碎了,按着圣人之言,按着是非对错来评断,有什么说什么的话,还不如不进官场的好。进了,反而是他的祸事。
“虽然很多刚刚出头的士子身上多少都会有这些毛病,毕竟,读书是一回事,实际的官场又是一回事。进了官场,面对的是许许多多活生生的人,是人就会有不可捉摸的人心,许多事,不可能按着书本上那样规规矩矩的来,你是君子,旁人未必是,是以君子常常折损与小人之手,就是这个原因。”
“不过,姜宏志这个毛病比起寻常的士子而言,要更严重一些。”
姜宏志的文字里,充斥着阳光正义,以及隐隐激烈的情绪。
这些都是他在一个学生阶段所通过书本构造出来的理想的世界和对自己人生理想的一个理想的想象。
这些东西一旦进入官场之后,必然会遭到打压,当正义压不过黑暗的时候,看似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正义被黑暗吞噬,但是实际上却是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一种是,正义隐匿在黑暗之中,顺从于黑暗,不管是真正的顺从还是面上的顺从,总归都是自己与自己的一种和解,正义就会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存活下去。
另一种则是正义誓死抗争,最后彻底被黑暗所吞噬,而这种结果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最后正义会彻底的消亡。
很显然,姜宏志大概率会是第二种。
姜鸢梨听得明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