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下周树海这个工作面离出水点近但位置较高,几个人跑过来后,发现大家伙已经没法再跑回大巷,大巷的水位已经没顶。
孟庆堂带着周树海清点了工作面上的人数,加上过来掘进队的七个人,这里被堵住了35个人。
开始时,有人想要自救说看能不能试着游过去,几个老一点的工人讲万万不能,这巷子那么长情况那么复杂那就是死路一条。
孟庆堂在这一群工人里算资格最老的,说,“同志们,我们现在只能在这里静待着等地面上的同志们来救我们,不要乱动,乱动没有好下场。”
这些人聚集了一起,孟庆堂又问,“有没有带表下来的?”
有的说,“都是一帮工人,谁能有表!”
有的说,“就是有表,也不可能戴到井底下来!我看着孙伟彬上个月刚买了一块上海表,19钻的,他可舍不得戴着下井,每次下井时就锁到自己在澡堂的柜子里。”
孟庆堂讲,“要不这样子,咱们三十五个人分成五组,一组七个人围在一起,每个组定一个小组长,咱先把矿灯集中在一起,不要都开,要省着用,暂时一个组先亮一个矿灯其他人的都后备。”
周树海做了第三组的组长,他这时心里慌的很,努力让自己收矿灯的手不发抖,下井的时候就想过自己可能碰到事故,甚至想过自己没有全尸,也眼睁睁见过吕顺喜被埋,但自己被透水留在工作面上的情况却是预先没有想到过的。他想到了杨玉霞,想到了儿子采煤,想到了杨玉霞肚子里的第二孩子,想到此处,他又觉得自己活得还值,来湖东也值,已经给田家留了根,他又有点后悔采煤大名叫周忠毅没姓田,他自己改姓周是没办法,孩子应该姓田。
他又想到了张大善人给他算的命,他努力让自己从这种情绪中脱离出来,透水又不是瓦斯爆炸,现在人都还在,撑个两三天,把水抽完了,大家就能得救了,没问题的。
刚开始这一组人亮着七盏矿灯,后面孟庆堂只让头尾的两组亮上两盏灯,再后面就只亮一盏灯,再往后只亮的一盏灯也要间歇地亮着,到最后一盏矿灯关掉的时候,有人说感觉在井下已经待了一个月了,旁边人说不可能,估计在下面待了两天了吧,一般三天就能打通。
他们已经把带到井下的挎包火烧全部吃完,其实挎包火烧总共也没几个,是有的人下井时多随身带了几个,准备上井不再买饭了,大家全拿了出来分着吃,这是硬撑了一段时间后才拿出来吃的,所以算着可能是过了两天。
“两天的时间地面上应该已经开始排水了吧”,有人说道,“肯定排了不少了,说不定再熬一熬咱底下的水就抽完了。”
每过一段时间,他们就让人敲敲矿车的轨道,可还是听不到回声。
这时有人说,“要不咱一个人讲一个故事吧,至少听着有个人声。”
有人说,“我嘴笨,不会讲故事咋办?”
旁边的人就说,“上了井咱得请吃饭,没讲故事的请讲了故事的吃,这样公平。”
有人不同意,说“就我一个不会讲,那还不得请你三十多个人吃饭。”
旁边就有人说,“谁知道能上多少个上去,说不定你不用请吃饭哩。”
再有旁边的人说,“你胡说,一定会有人请吃饭,你这么说上去就得请吃饭。”
旁边好几个人附和就是就是。
一说到吃饭,这些人又说不能再说吃饭的事了,讲故事也不能讲吃饭的事,不然不算。
孟庆堂站起来说,“讲故事这个办法可以用,同志们每一个人都说说话,相互鼓鼓劲,让咱们感觉一个个人,都安全的。”
他那组一个人说,“那我先讲吧,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啥故事呢,从前有座山……”
他才说到第二茬的时候,这群人又说,“这个不算,这是你小的时候姥娘糊弄你的,这个不能算。”
又有人说,“那我讲一个英雄王成的故事吧,你们听过吗?”
大家都说,“那不是电影嘛,看过看过,不算。”
他又说,“那我讲一下雷锋助人为乐的故事算不算?”
有人说,“那就算吧,虽然咱可能都听过,听一遍就算洗洗耳朵了。”
这人讲完雷锋送老太太回家的故事后,就有人要讲黄继光的故事,讲完黄继光的故事后,又有人讲董存瑞的故事,讲完董存瑞的故事又有人讲邱少云的故事,讲完邱少云的故事又有人讲狼牙山五壮士的故事,再讲完狼牙山五壮士的故事后,就有人说了,“咱怎么都在讲英雄们的故事,这些故事平时就整天听,在井下学接着听,能不能换个有意思的故事听一听。”
孟庆堂说,“英雄的故事好啊,咱们现在就是要学英雄做英雄,咱们上去了不就是英雄了嘛!”
有人说,“上去后我也不愿意当英雄,能吃三个猪蹄就很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