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董老师没有见到陶大鹏来上课,她不是二班的班主任,没太在意。
放学的时候,她碰到二班班主任杨老师,杨老师一脸惊慌说陶大鹏的邻居刚才替他请假,说家里出事他娘上吊了。董老师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昨晚陶大鹏家为家里粮票布票的事在争吵,也觉得很惋惜,但没想到他娘为了这些丢失的粮票布票上吊了。
两个人正说着的时候,邱莉萍急匆匆地拿着一本语文课本找了过来,说昨天晚上临睡前黄岚整理书包的时候,才发现书包里多了一本语文书,看着书本上的名字发现是二班陶大鹏的,里面还夹了一个信封,信封她没打开,但捏了一下觉得是些票据,就没让黄岚带到学校,上午时她一直在上课没碰到杨老师,现在专门把课本送过来。
两位老师看到课本后面面相觑,三个人一起打开信封果然是一些粮票布票油票,数量不少,一看就是攒了两三年的。杨老师和董老师赶忙跑到校长办公室向李校长和钟书记汇报了情况。
钟书记带着二年级两个班主任和课本信封急忙赶到北楼6号楼一楼西面的陶大鹏家,屋子里挤满了十来个人,都是附近村里陶大鹏家闻讯赶过来的亲戚,陶大鹏他娘的尸体摆放在北面屋的床上,陶大鹏和他哥呆呆地坐在南屋的角落里,看样子已经哭累了,钟书记和老师们尴尬地取出课本和信封时,两个孩子又再次嚎啕大哭起来,嚎了几声后,明显再没哭的力气而渐渐转为低声抽泣,陶钢炮不断地用头撞墙,旁边的亲戚和工友在旁边拦阻着,叨唠着“这是大鹏她娘的命,人走就走了,不能哭坏了身子。”
几天后,北楼里传着陶大娘上吊的种种说法
6号楼楼上的张大妈讲听着陶家的家里面吵到半夜十二点多,四天点多她起来去楼后面茅房的时候还碰到了陶大娘,回来的时候看着她在水管子那里刷牙,没想到洗刷完自己跑到伙房上吊了。
从陶钢炮工区老陆头那里传出来说,那些粮票布票油票是陶家用了三年时间攒下来的,前段时间陶钢炮她姐家拉饥荒给他借粮票,他平时不太管家,问他媳妇从家里拿些粮票给她姐,她说家里没有了,没想到他媳妇却攒了这么多粮票布票和油票还要偷偷送到自己的娘家里,那晚他把他媳妇一顿猛揍。
还有人在传,那天晚上陶钢炮在家里使个劲的揍陶大鹏,陶大鹏交待他娘让他把那些粮票不是送给他姥姥而是他舅,他舅不是亲生是从外面过继过来的……
各种各样版本的故事传说飘荡在矿里矿外北楼里操场上的男女老幼的嘴边,在这些故事中,吕胜阳也扮演着外来小索命鬼的重要角色而在辛屯人反复提及。
过了半年,陶大娘和陶钢炮的故事还偶尔被北楼的职工们提到时,他们惊奇地发现,陶钢炮又领回了一个媳妇。
新媳妇是从自己村里领回的,但却讲着一口本地人听不懂的南蛮子口音,北楼的人们又再次议论纷纷说他这个媳妇是花了二百块钱买回来的,而他第一个媳妇陶大娘在辛屯的印迹也随着新来到的媳妇而渐渐褪色乃至完全消失……
周树海和张开明的组里来了一个特殊的工人,他到队上的时候是矿长齐天亮领过来的,给大家介绍说这是部里来的老同志,在辛屯蹲点两个礼拜,老同志的年龄比较大,大家一定要照顾好。
老同志很和气,要大家称呼他为老张,这次来辛屯是向工人师傅们学习,要与工人同志们同吃同住同劳动。周树海他们宿舍的人已经满了,东面的306房刚好空着,老张当天就搬了进去,一个人住,算是有些特殊照顾。
老张第一次下井时跟着周树海和张开明的班,齐天亮本来要跟着一起下,被老张拦住了,齐天亮说本来也准备下井,老张说那请矿长大人不要到我所在的工作面巡查好吗?
齐天亮悻悻同意,最后双方同意矿上派一个技术员跟着这个班。
老张要跟着张开明学打炮眼,张开明做了示范后老张跟着做,钻杆的声音太大,张开明就摘下防尘口罩在老张耳朵边上说话,老张让张开明带上口罩,张开明说太麻烦不方便,歇着的时候老张问张开明,“平时都不太带防尘口罩吗?”
张开明讲,“有些时候戴有些时候不带,老张说这样对身体损害会很大要注意劳动保护。”
张开明嘿嘿一笑,说“自己也会注意,平时会多吃猪血清肺,食堂里的炖猪血最受欢迎只有早一点才能打上。”
老张讲,“听说木耳也能清肺。”
张开明说,“那玩意太贵咱这地方不产,得托人到东北买,不好买。”
老张说,“等我回到北京买一些给你寄过来,算是送给师傅的拜师礼。”
张开明讲,“那可使不得,你是北京的大干部!我怎么能收你的礼。”
老张说,“我虽然是干部,但在辛屯的工作面上,也是你的徒弟,徒弟给师傅送一斤木耳,说得过去。”
他话锋一转,问“难道矿上的领导们也不管工人们的劳保有没有做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