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炼钢没炼出几块,但转年田海江仍然入了党,升为大队的民兵队长。
夏天的时候,田海涛放假回家就不愿再继续上学,还差一年初中毕业,他觉得自己的成绩也不会考上中专高中之类有出路的,上学花钱不挣钱,还不如回家帮着干点活,再找些其他的活路。
跟着大队里面做完秋收,他想着不在大队里挣工分自己出来单干,二哥田海江不同意,说“你这不是在扯我的后腿嘛,大队民兵队长的兄弟要自己单干!”
这一次,他娘田二婶也不帮老二说话,就讲先让三孩儿试一阵再说,不行了再入社也不迟。
田海涛先跟着东柳村的黄老汉干了一阵子杀猪,可是近处十里八乡已经很少有门户自己能够养猪,公社和大队的养猪场有专门的饲养员和屠宰员,不用自己的屠宰匠,两个月下来竟没杀掉三只猪,不够自己的吃用,于是做罢。
田海涛想跟着村里张大善人学习风水算命,他从小就喜欢听张大善人算命的故事,就想着长大了跟着张大善人学算命,这又被二哥阻止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搞封建迷信的那一套,怎么养活自己!”
田海涛并不认为封建迷信那一套的不好用,但这个时光不便出来公然走街串巷地算命,也不能在集上摆摊,这确实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张大善人不靠算命挣钱,那是他原来的喜好以及施善的方式,他算命从来不收钱,也没听他收过徒弟,于是这条路也只能放弃。
他又跑到西边大杨庄跟杨二爷学说书,也跟着杨二爷到附近公社摆了几次集,乡亲们想听《三侠五义》《隋唐演义》,可公社的宣传干事却不允许,批评杨二爷是在宣传封建糟粕,于是田海涛还没开始背会这些评书的时候就又回到家里。
折腾了几次就又到了年根,田海涛的手艺没学上,到把家里仅剩的一点存粮全败光了。
除夕时,田二婶从大队的地里偷偷扒回了一点地瓜,混着家里剩的一点点麸子面和用花生壳磨的一点面,从公社里卖肉的表舅那里赊了半斤膘子肉,活了些野菜、白菜,费力地包了顿饺子,家里四个人每人竟然能均到十来个。
如此的黑面饺子,已经让吃的满头是汗的四孩儿不停地讲:“娘,啥时候咱们天天能放开肚子吃这饺子能吃饱,那美死了。”
一家人都没言语,一片寂静,只有远处偶尔几声炮仗。
灭了油灯上了床,田海涛黑暗中冒了一句,“过了年我不待村里了,我得下矿做工人去。”
家里其他几个人都没出声,在黑夜的寂静中过了一个除夕。
初二吃罢早饭,田二婶要带田海涛去张大善人家去拜年磕头,田海涛心中暗喜,明白他娘是要请张大善人给他算一卦。
田家原先也并非年年去张大善人家拜年,田家与张大善人家这些年并无太多瓜葛,他们家在解放前种过张大善人的地,这些年地分了又入了社,往来就少,不过田二婶的娘家与张大善人那边还连扯着一点点远亲关系,偶尔哪一年会去张大善人家去拜个年。
张大善人本名张长义,原本是运河县的大财主,张家并非运河县传统的大户人家,是在张大善人的老爷爷那一辈从南面过来,稍有银两,在西柳村的东面置了三亩地,那时西柳村就三四十户人家,张家在西柳村算不上富裕。但张家一直勤俭持家,到了张大善人爷爷这辈的时候就扩张到了十五亩地,又在运河边开了个酒厂,张大善人的父亲虽中了进士也到外地出了几年仕,碰到张大善人爷爷去世,丁忧返乡,满三年后给官府里打了折子再未离家乡,他在县上又开了一个药铺,并在济南开了染坊,到了他去世的时候家里置田就上了百亩。
张大善人虽然在年轻的时候在济南打理染坊,父亲去世后却没再返回省城,就一心一意待在家里,置办的土地渐渐到了六百多亩,算是运河县数得上的大地主,家里虽然地多,大多数租给西柳东柳两村的佃户,还留了二十来亩由家里的长工和他自己来做。
张长义之所以被称作张大善人,是因为张家绝计不坑租户和长工,租户因年景不好当年少交了粮,只计帐留待下一年且不加利,西柳东柳两村谁家断了粮到张大善人家来赊粮,张大善人都会慷慨赊出,还的时候也绝不会像有的财主干那小斗出大斗进的勾当,如三年还不上,前账就一笔勾销。张大善人的父亲也是如此,只是当年地少出借少,到了他这一辈地多出借多,运河县西面乡亲都在传颂他的好。
张大善人还有两个兄弟,但都待在外面,乡亲们有传做了国民党的大官,也有传做了共产党的大官,他从来不提此事。不过,他的儿子有做了共产党的大官肯定是真的,他三个儿子在村里面长到入学的年龄都不在村上读私塾,而是送到济南读现代学校,后面很少回村里。前些年二儿子回村的时候是地委书记和县委书记陪着回来的,张大善人只是把儿子和地委县委书记送到村口,仍不再提此事。
不管怎样,土改的时候整个村里没有动得张大善人一分一毫,他确实也在日本人来之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