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扬尘,车轮辘辘,三人一路昼行夜歇,走得并不急。
明月担心赵仲谋会派人来追,且考虑到路途上要找医馆,在询问车夫相关路径并与陶叔商量后,便放弃了能较快到达汴水雇船往南的路线,改为绕行另一条较远的路线,打算到上蔡县后再从颖水开始走水路。
由于要找医馆治疗臂伤,一路上走走停停,等到了上蔡县,准备从颖水登船南下时,已是冬天。不巧的是,因几日前突然气温骤降,天气变得异常寒冷,导致河道部分水面结冰,船一时难以行进。
付清雇马车的钱,与车夫告别后,明月和陶世安在上蔡县城内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来,准备等天气回暖一些再雇船出发。
如此,正好给明月一个安心养伤的时间。
过了好几天,伤口已基本痊愈。
在此之前,陶世安已预先订好船。
眼看天气好转,两人准备提前收拾行李,如此便可随时出发。
就在两人收拾行李期间,船夫前来告知,两日后可以出发。
明月心中有着不舍,有着悲伤,有着茫然,此番南下,离开故国家园,不知何时能返回,更不知此去金陵会遇到怎样的人与事。她心情复杂低落地随陶世安登上了一艘从颖水发往江南的商船。
水面浩淼,两岸万物萧条。
明月立于船艄,彻骨的寒风似刀割,割着她的脸庞,也割着她的心。望着船头劈开水面而翻起的白色水浪,回身遥望来时的方向,她心里一阵阵隐隐作痛,无限酸楚,黯然自问:此一去,何时才能回洛阳?
斗转星移,日沉月升。
商船从颖水出发后,转淮水,再经洪泽湖转往古运河而奔扬州,一个多月后,终于经扬州而入大江。
江南,不愧为富庶之地,放眼望去,只见江面上,舳舻相接,帆樯栉比,一派繁华景象。
从周国而至唐国,离唐国的京师金陵城也越来越近了,明月心里始终像有一团迷雾,茫然而郁闷地笼罩着、缠绕着。
她坐在船舱,看大江浩浩荡荡,从远古流淌而来,向未来奔赴而去。她不由想:时光很长,人生很短,人活在这世上,匆匆几十年,如白驹过隙,转眼即逝,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她回想父母一生,虽非缺衣少食,但仍有求而不得;虽家财万贯,但命运仍予以他们打击、剥夺、悲痛。
想到这,明月心中无比疼痛酸楚。
从怀里取出紫玉石篦梳,轻轻摩挲,明月又想起娘亲留给她的叮嘱:“紫玉石篦梳,是你姥姥传给娘亲之物,月儿务必珍之爱之,务必把玉梳传下去,世世代代,血脉不息。”
活着的意义,难道仅仅是让血脉传承下去?明月泪眼朦胧,心绪起伏,一片迷茫。
想得越多,她越感到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痛苦郁闷中,她双手捂住头,一边摇头,一边反复叮嘱自己:不要再想,不要再想……
可随之,双手捂头的动作,令她又想起了赵仲谋,想起他那宽厚的手掌盖到她头上予以轻柔而温暖的抚慰,想起临别时他叮嘱她安心养伤并等他回府,可自己却骗了他,悄悄地一走了之。这份欺骗,又一次有负于两人的相逢义气,更让她感到愧对他的开导与温暖。
可若不是这般欺骗,这般不辞而别,又能如何?再无良策!
各种思绪交织中,明月只觉意难平,心潮起伏,无处奔流。看到陶世安置于小桌面的一壶酒,她一把拿起来,猛灌了两口。
烈酒入肚,喉部和腹中如火烧般灼热。
心绪再难压抑,酒壮胆量,她一骨碌爬起来跑到船头,也不理会旁人的目光,以双手拢嘴,对着浩淼的江面大声呼啸起来,脑海中也同时浮现出李白的诗句,她不禁跟随诗句对着滔滔江水大叫大喊:“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啊……天际流,流天际!啊……滚滚东去,滔滔不绝!”
明月大喊乱喊一通后,方觉心绪稍为平复。她又张开双臂,迎风而立,与风相拥,并长舒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她忽地听到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若是谪仙人听到他的诗被你这般鬼哭狼嚎,怕是会后悔不该作这首诗。”
明月闻言,愕然环顾,却不见船中有人对她说话。
正疑惑不解,左船弦那边,赫然出现了一艘船,船头渐渐与明月所处的那艘船并排。
明月放眼看去,那艘船的船头站着三个男子,为首的是一位身穿水蓝色绸袍、肩披白披风的男子。
男子眉目清秀,俊雅潇洒,正含笑向明月投目光而来。他丰姿玉立,风时不时扬起那白色披风,显得他超逸出尘。
正值心中诸般思绪交织,明月无心关注他到底何方来历,也懒得管他丰姿不丰姿、俊雅不俊雅,而是向对方拱手行礼后,不亢不卑地问:“刚才可是公子笑在下鬼哭狼嚎?”
“正是!公子吟诗方式可谓独具一格,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