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仲谋头也不回,继续刚才尚未完成的伤口包扎,他一边小心细致地缠绕素布条的后端并打结,一边平静地对女人说:“夫人不必担心,并非为夫受伤。”
明月回过神来,连忙一边说着“见过夫人”,一边就要起身行礼。
没想到赵仲谋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好,并温和地叮嘱她不要乱动,马上就可包扎完毕。
此情此景,令赵夫人心中难以抑制地涌起一种滋味难辨的异样感觉。但很快,她收起失落与不悦的神色,含着微笑,柔声对赵仲谋说:“若是需要妾身帮忙,夫君尽管吩咐,但不知这位公子是……”
“洛阳故友!”赵仲谋简洁地说了四个字。
“可需要准备糕点果脯?”
“好!安排妥当后,夫人不必再亲自过来,命天旋送来即可。”
“是,妾身告退。”赵夫人又看了看明月,便退了下去,转过身,走到门口,她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她的心中,生出怅然,又夹杂着惶然,凭直觉,同时也凭她看到这位洛阳故友抱着夫君哭泣而夫君给予温和抚慰的那一幕,即使这位洛阳故友一身男子装束,她也基本可以肯定,这位洛阳故友,是名女子。
而这女子,究竟是谁?因何受伤?又为何被夫君带回府中?想着这些问题,特别是想着夫君竟然亲自为她清理包扎伤口,温声软语安抚她,对她如此特别,她究竟有何能耐与目的?
神思几转,赵夫人又想到:夫君何尝对自己这般细心体贴过?
想着想着,赵夫人竟觉得一时间心乱如麻,脚步也沉重迟缓下来。
室内,赵仲谋帮明月披上一件披风,并才有空闲细细打量她,进入他眼中的,是一张白皙而精致的瓜子脸,两眉如黛,状如新月。小巧的鼻子,不知是因为疼痛紧张还是情绪激动、悲伤哭泣,鼻尖上冒出了几点汗珠。鼻子下,两片薄唇紧抿着,竟是没有半点血色。
明月没想到赵仲谋会突然近距离盯着她看,紧张无措之际,只好低眉垂眼不去迎接他的目光。
“很好!”赵仲谋脸上有了戏谑之色,一边去取巾子擦手,一边笑言:“也只有女子,才有如此霞飞双颊的娇态。”
一句话,令明月更加脸红耳赤之余,便想如往常那样去跟他唇枪舌战一番,但想到自己刚才竟然情绪失控抱住他哭泣,便又不好意思去跟他辩驳了。
赵仲谋取起刚才下人随同药物送过来的衣袍,放到明月旁边的桌子上,道:“看来这套男子衣袍,已不适合你穿。妙龄女子,碧玉年华,自然要‘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不然,将来尘满面、鬓如霜,便是有满屋珠翠,但以老迈龙钟之躯,又如何撑得起?”
明月却取过衣袍,搂在怀里,道:“不,一时之间,我尚未适应,还是暂时外甥提灯笼,照旧吧。”
赵仲谋喝了一口茶,揶揄:“你哭哭啼啼、楚楚可怜的样子,我也尚未适应。”
明月一下子脸又红了,她又急又有点气恼,喊:“赵二哥!你这是要鞭子抽蚂蚁,专拣小的欺负吗?”
赵仲谋又喝了一口茶,轻描淡写地回道:“我还是习惯你这副伶牙俐齿、古灵精怪而又质朴率真的可爱调皮模样。”
明月撇嘴:“多谢夸奖,感激涕零!”
“我说的可是真心话,你若不信,日后可慢慢细心观察,这府中之人,几乎都畏惧我,在我面前,大气都不敢喘,更遑论敢以你这般方式跟我说话。”
明月觉得赵仲谋所言新鲜有趣,忙将衣袍放回桌面,站起,走到他面前,一本正经地作揖行礼,并道:“将军饶命,小的愚痴,小的井底之蛙,竟在将军面前放肆。小的知错,日后定痛改前非,一切以将军为马首是瞻,听凭将军差遣,鞍前马后,绝无怨言。”
看着她装模作样、憨状可掬,赵仲谋有了一刹那的冲动,就是将她一把拉到面前,捏着她的脸蛋,咬牙切齿地骂:“鬼丫头!”但他立即又把这份冲动压了下去,似笑非笑地瞅着她:“你最好记住今日所言,若有违背,我赵仲谋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追回来。”
明月闻言故作吃惊地往后倒退几步,瞪大眼睛:“你当真了?”
赵仲谋挑眉:“当然!”
明月突然摊开双掌,并向他走近,央求:“好二哥,求求你,给我四匹马吧。”
赵仲谋伸手打她的掌心,笑骂:“休得耍赖!给也没用,已是驷马难追。”
明月垂头叹息一声,掩面退后,正想如何继续逗赵仲谋,却不料后背突然撞到了东西。
随着瓷器落地碎裂的声音,明月急忙转身看,只见一个年轻女子手中托盘的糕点果脯被撞得散落一点。她好不内疚,正想向女子道歉,却听到赵仲谋说:“天璇,你就是如此办事的吗?”
明月向赵仲谋看过去,只见他蹙着眉,脸上是不怒自威的神色。
天璇一脸惶恐不安,连忙跪下,道:“婢子鲁莽,冲撞了客人,请大人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