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老张车站旅馆，秦兰已经起来了，正坐在床头发呆。

一见到我，她牵强地笑了笑，道：“你是出去吃早饭了吗？”

我一怔，摇了摇头，笑道：“没有，我怎么会扔下你一个人跑去吃独食呢？”

“裴冉……”秦兰一反常态，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怎么了？”她很少称呼我的名字，我顿时感到好奇。

“刚才我醒来，没见到你在旁边，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很害怕……那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秦兰幽幽道，“我从小胆子就大，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可是自从和你……和你……被你欺负之后，我胆子好像一下子就变小了……不但怕黑，怕安静，怕虫子，甚至连虫子的尸体都怕……”

我明白了她口中的“欺负”是什么意思，心中一热，坐到她边上，碰了碰她的胳膊，安慰道：“我在呢，一直都在。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就赖着不走。”

“可你终归是要回桐城的……”秦兰喃喃道。

“嗨，桐城离盐官又不算很远，我……我可以抽空去看你，你也可以到桐城玩啊……我带你吃桐城最好吃的羊肉面……”

秦兰揉了揉鼻子，忽地一笑：“羊肉面有什么可吃的，要吃就吃烤全羊……”

“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我一拍胸脯，信誓旦旦地道。

“这可是你说的……”秦兰伸出小指头，一脸天真地道，“拉钩！”

我还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天真”的笑容，心里说不出的情意绵绵，趁着跟她拉钩的机会，捏住她的手，细细摩挲了一番。

秦兰没有挣脱，也没有抗拒，而是慢慢地把头靠到了我的肩上……

从火葬场出来，已是正午。火葬场的一名整理工是力帮的兄弟，在他的帮助下，老板娘的火化省去了不少麻烦。

为了不惹人注意，我把装着老板娘骨灰的陶罐放进了布袋中，走了很长一截路，直到远离火葬场大门，才挥手拦车。

火葬场在郊外，没有人力三轮车可坐，我拦的是一辆摩的。

在尘土飞扬的“突突”声中，摩的司机把我带到了临杭码头。本来是想晚上来见翟欣的时候，再顺便把骨灰撒进运河的，但我半路改了主意。

翟欣是三毒堂的人，又是三毒之首，她约我单独见面，目的不明。这短短几天我见识了太多江湖险恶和诡计阴谋，我不能再那么想当然地与人为善了。

初夏的正午，烈日炎炎，码头上空无一人。河边停着几艘运沙船，船上也不见人影。

我走到河边，上了趸船，眼见四处无人，轻轻一跃，落到了一艘运沙船的船舷上。解开布袋，取出陶罐，默哀了几秒，拔出陶罐的塞子，丢入了河中。为了防止骨灰在倾倒的过程中被风吹到船上，我弯下腰，将陶罐的口子贴近水面，缓缓抖动，骨灰飘落在河面，很快沉入了水中。

短短几分钟后，陶罐已经空了。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手一松，陶罐落进了河里。

正准备离开时，水面忽然泛起阵阵涟漪。我定睛一看，发现一群水蛇正争先恐后地朝我游来，大大小小长短粗细的，足足有数十条之多！

我明知人在船上，水蛇对我构不成危险，但一下子见到这么多成群结队的水蛇，头皮还是有些发麻。

水蛇的目标似乎并不是我，而是我撒进河里的骨灰！

我对蛇这种生物天生地厌恶，多看一眼都会浑身起鸡皮疙瘩，当下退开几步，准备离船上岸。

初步看来，码头并无异常。翟欣约我到这相见，应该不是陷阱。

至少目前我没有感应到可使我产生警觉的信号。

码头对岸是一排垂柳，正是柳棉纷扬的时节，空中、水面、地上到处是成絮成团的柳棉。柳枝垂在河面，树荫之下倒是钓鱼的好所在！

跃上码头，忽见一名中年妇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河边，正坐在岸边的石头上洗脚。

我下了趸船，从她身边经过，无意间望了她一眼，发现她面容虽已不再年轻，但露出的一截小腿和浸在水中的脚却又白又嫩，跟她的年龄极不相称。

大部分女人，脸部、脖子、手，都可能很白很嫩，但一双脚，却往往干枯、发黄，甚至比男人的脚还粗糙。这大概是因为脚不容易被别人注意到，所以也没有保养的必要吧。

我虽感好奇，但也并不在意，绕过她，直接上了码头。

如果我换个角度再多看一眼的话，说不定会被吓到面如土色！

女人泡在水里的双足，被无数细小得像“亲亲鱼”一样的生物簇拥着。那些生物近乎透明、吐着同样透明且比绣花针的针尖还细的信子，不细看的话，是看不出像蛇的！

粼粼波光拯救了我的眼睛，使我免于浑身发冷、头皮发麻，影响午饭的胃口。

快走出码头的时候，一艘客轮缓缓驶来，看样子像是我搭乘过的从杭城去往姑苏的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