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在沈娴的陪同的下,以“裹尸人”的身份,再次出现在了斐氏宗祠的大堂。
大堂里,哀乐与仙乐交织,和尚跟道士同在。族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周围,或窃窃私语,或指指点点,看向我的眼神,同情悲悯者有之,鄙夷不屑者有之,无可奈何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
好一幅世间百态图!
我捧着迹婶亲手缝制的裹尸布,低着头走进了正堂。安魂棺在一阵号子声中被十二名不同生肖的壮汉缓缓抬起。族长丛爷爷铁青着脸,执着斧头般的钥匙,打开了石棺的底板。
底板斜斜向下滑开,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斐耘腐烂的脸上长满了蛆虫,早已难辨真容。寿衣倒是簇新的,但可以想见,里面笼着的,必定也是溃烂腐臭、不堪入目的尸身。
黑色的腐尸水滴落下来,四处流淌,如触角般沿着地面的沟壑伸展开去,带着它所特有的气味。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面部表情变得扭曲起来。
村里的会计,族长兼支书的跟屁虫,有名的马屁精,斐通,提着一大桶石灰走上前来。只见他面带悲戚,状似奴才,眼含热泪,如丧考妣,将石灰一把把撒向地上和斐耘的尸身上,那模样,仿佛他才是此次仪式的主家人。
我强忍着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不适,用裹尸布将斐耘的尸体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胃连连抽搐,喉咙不断痉挛,几次差点呕吐出来,硬生生被我克制住了。
四名童男提着裹尸袋的四个角,在和尚道士们的簇拥下离开了祠堂,朝事先看好的坟地走去。
我打着沈娴递过来的红纸伞,扮演着连自己都搞不清楚的角色身份,机械地跟在队伍后面,脑子一片空白。
如果不是沈娴一直在身边陪伴着我,我想我很可能中途就会放弃了。
哪怕从此不能再踏进迹叔迹婶的家!
到了坟地,唢呐声响彻天空,原本炽烈的太阳也躲进了云层,天空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早已挖好的坟地像是一个深渊,吞噬生命、通往地府的深渊!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远离着那个深渊,而我,却不得不踏入深渊,为斐耘的尸身“铺路”!
所谓“铺路”,乃是将寿被铺垫在棺材底,再撒上香料、石灰、纸钱、符箓等物。通常这是后辈干的活,但斐耘终年才十岁,自然没有后辈,而我,莫名其妙地就成了“后辈”的替身。
“铺路”完毕,我在沈娴的帮助下爬出了棺材。众人正要将斐耘的尸体入棺时,忽然,不知从哪跑出来一只野猫,尖叫一声,跃过众人,跳入了棺中!
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猫性极阴,更何况是野猫!
不但是野猫,还是一只通体乌黑,连眼珠都放着黑光的野猫!
一名抬尸者吓得双腿一软,手一松,斐耘的尸体就掉到了地上。慌乱之中,两名胆子大点的抬尸者硬着头皮将斐耘的尸体连拉带拽地拖进了棺材里,顾不得去驱赶那黑猫,就唤人盖上棺材板,钉上棺材钉,将斐耘的尸体连同黑猫一起封死在了棺材中!
民间传闻,黑猫遇尸,魂不归天。死者的魂魄会被黑猫所摄,困在黑猫体内,永世不得超生!
而摄取了人类魂魄的黑猫,会变得异常阴邪,甚至会幻化成美人之形,勾引青壮男子,吸尽他们的元阳……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死者的魂魄还没有完全被它完全吸收融合之前,及时杀死黑猫,防患于未然!
“都过了这么多天了,斐耘的灵魂应该早就上天了吧?”
“也可能是下地。”
“你小声着点吧,别被马屁精听到了,去族长那告你的黑状!”
“哼,我才不怕呢!这一家子坏事做尽,断子绝孙也是活该!”
“你这么有胆子,干嘛今天还要来捧场?”
“我……我可不是来捧场的……我是来看热闹的……”
“啐!刚才看你那殷勤的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主家呢……”
“你放屁!你他妈的诅咒谁呢……”
“行了行了,你们俩就别胡咧咧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哼,我下来再找你算账!”
“算就算,谁怕谁啊!”
“喂,三叔,今天是他的七七,我听说过了七七,死人的灵魂才算是彻底离去……”
“可不是咋的?我总感觉心惊肉跳的。一会我们早点走,去祖先面前上炷香,祈求祈求他们的保佑。唉,但愿不要出事……”
“但不管怎么说,猫被活埋了,就算它吸了斐耘的魂魄,也没法出来作孽了吧。”
“谁知道呢。猫可是有九条命的……”
“啊?那……那……”
“自求多福吧!今天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被猫的妖眼看进去了的……真要闹起事来,谁也跑不掉!”
“我无所谓,反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