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荞恭敬行礼,一旁跪着的刘管事瞥了她一眼,不屑一笑。
宋河捋着胡须,示意乔荞坐下说话。
宋河慈爱地看着乔荞,说道,“码头的事情你处理的很好,及时抓出了小仓库的问题,避免了货物出现差池。”
乔荞微微垂眸:“公公过誉了。”
在宋河酝酿着如何给刘管事一个轻罚的理由时,乔荞忽然开口:“公公,儿媳揪出小仓库,不只是为了保住那批货物。”
宋河“哦?”了一声,用眼神示意乔荞继续说。
乔荞说:“回来路上我已经查清楚了,与刘管事私下有来往的是江南一富商。富商以化名南云在宋国做着水路生意,从江南一路至京都,靠着私下贿赂的方式将不少的码头仓库改成了府上码头仓库的样子。”
话说到这份上,宋河心中已有了些许眉目。
剩下的话,乔荞故作不明白的说道,“公公,我有一事不明。这富商是靠着水路养活的,应该比谁都看重自己的货物。可他为何要沿路改建码头仓库,故意让自己的货物处于赔的一丁点不剩的可能里呢?”
刘管事不屑道,“五少奶奶,你怎么就确信南云把货物也跟着存放在码头上呢?说不准人家就存了一小部分,目的就是迷惑你这种深闺里的妇人家呢?”
刘管事依仗着宋河在此,说话也放肆许多。
侯爵夫人猛地一拍桌:“有你说话的份么?老爷和我都在这里,你倒好,犯了错没有悔改不说,竟还是这般目中无人的态度!”
乔荞余光在两人身上打量了片刻,旋即明白:看来侯爵夫人想除掉这刘管事已久。
既然如此,一切好办很多。
“刘管事说我妇人之见,那你为何会认为,南云在码头上放的只是一部分货物呢?”乔荞反问。
刘管事讥笑:“他与码头签的合同都是我掌眼的,对于一个专门从事水路的商贾来说,那一丁点货物根本不会是他全部身家!”
乔荞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目光温柔:“按照你说的,你明知他的全部身家不在此,而其他人的全部身家在此,你还是纵容他以次充好,故意坏了码头的声誉?”
刘管事顿时反应过来被下了套,瞪着眼看向乔荞。
乔荞看向宋河,打了个响指,小麦便送来一沓文书。
文书呈递给宋河,宋河扫了一眼,脸色愈发阴沉。
文书上记载着的正是这些年南云在各地码头进行收买、损毁码头仓库的记录,这些都更换了所谓青房砖的码头,无一例外都因为大风受损严重。轻则赔的倾家荡产,重则码头低价抵押给了南云。
这些年来,沿海水路码头被南云收购了不少,再收购几座城池,南云便彻底掌握了水路的绝对权。
宋河不是蠢人,自是明白南云密谋这么做的目的不仅仅是贪图眼前利益,而是为了垄断水路生意。
刘管事瞧见宋河脸色变差,心中没底,嘀咕道,“哪里是我纵容了?一个仓库而已,真能惹出那么多事故?这大冬天的,又不起大风不下大雨,哪里会出事?”
乔荞闻言,浅浅一笑:“刘管事,人在做天在看,话可不能说的太绝了。”
刘管事看了一眼窗外天色,翻了个白眼:“照你这么说,现在晴空万里,岂不是印证我的话不假?”
夕阳逐渐西下,在最后一缕霞光弥散在天际时,乔荞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她抬头看天,问道,“刘管事,你信不信有神佛?”
刘管事冷笑:“怎的?拿不出证据了,开始搬弄些神鬼吓唬人了?”
乔荞没有回答,她嗅到了空气里的一丝丝潮湿气息,微不可查,但她明白前世所经历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她双手做祈求状,虔诚地仰头闭眼,说道,“老天爷,如若你也为南云和刘百勾连的龌龊事感到愤怒的话,就请告诉刘百,他做了一件本会损人不利己的祸事吧!”
众人看着神戳戳的乔荞,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尤其刘百,听着乔荞的话语捧腹大笑起来,骂道,“五少奶奶,拿不出办法就开始跳大神了?别笑死我了!”
可下一瞬,闷雷声远远的从云层传来。
极快地,乌云滚滚,漆黑顿时笼罩了大地。
几乎不叫人反应,豆大的雨珠接二连三的落下,整个世间陷入无尽的黑暗中,各房的下人大喊着掌灯,可伴随着倾盆大雨一起到来的还有狂风。
风声呼啸,几乎要将院内的大树连根拔起。
见这等架势,方才还得意洋洋的刘百早被吓得六魂无主。
他跌坐在地,裤裆洇湿,浑身发颤不止。
乔荞背对着众人站在门口,狂风暴雨席卷而来,她瘦弱的身形却屹立不动。
乔荞稍稍回过头,黑暗里,闪光划破雨雾带来的片刻光亮照亮乔荞的侧脸,衬的她如鬼魅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