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若的叹息和羡慕,让沈励立刻想起了妻子当年‘墨发红缨枪,纵横百沙场’的英姿勃发,也想起了两人当年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热血情谊,那是王氏那样的温柔小意绝对比不上的。
发妻病了这么些年,整日里死气沉沉,脾气也变得愈发古怪偏执,与他的共同话题越来越少,动不动就跟他一言不合吵起来,。
尤其是烟儿长大之后,两人在教育孩子的事情上屡屡争执不休,让他更加厌烦心累。
沈励自己都不记得上一次好好跟发妻说话是什么时候。
仿佛每一次看到于氏病歪歪的样子,他心里总有些莫名的不舒坦,不知道是愧疚更多些,还是失望更浓一点。
他喜爱的从来都是战马上红衣长枪的潇洒少女,而不是如今猫在后宅宛如蒲柳的后院妇人。
单论后宅妇人的温柔体贴,于氏自然是远远比不上王氏的小意柔情和体贴入微,是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渐渐更贪恋王氏的温柔乖巧,累了乏了也只想在她屋子里修养身心,而不是跟于氏大眼瞪小眼。
当年他跟发妻情深意笃,本不愿意纳妾生子,只是于氏生女时伤了身子,念及将军府不能无后,是以在父母的劝说下,于氏主动为他纳妾再娶,只为生个一儿半女、延续血脉。
当时他向发妻承诺,纳妾是形势所逼,此生必不相负。
可是,经年日久,他却像是陷入温柔乡里的翠竹,渐渐掏空了初心和真情,只贪恋俗世凡尘的温柔多情。
夏云若的话让沈励想起发妻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一副病歪歪的模样。
当年为救他出死路,她拼死背着他在雪地里走了三天三夜,为了给他生儿育女,她在喊杀声漫天的战场上浴血护子,险些难产而亡。
一次次的惊险折磨,渐渐拖垮了她的身子,耗尽了她的英气和光环,也燃尽了她的鲜活生气。
这些陈年往事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封存在记忆的尘埃里,如果不是有人揭开幕帘,他只怕都快遗忘了昔年热烈的夫妻之情。
“云若,你的心意舅舅明白。”
沈励沉默半晌,眸光一敛,低低叹道:“不管你舅母做错了什么,我都不会真正对她如何,只是小惩大戒罢了。在我心里,只有她是我唯一的妻子。”
“只是妻子么?”
夏云若犹豫片刻,还是提醒道:“我听过舅舅和舅母当年是如何琴瑟和鸣、携手驰骋沙场的夫妻佳话。舅母以女儿之身随舅舅出生入死,不顾世俗的目光,只怕不是将你当作夫君这么简单吧?”
沈励狠狠怔住:“你……”
“舅母视舅舅为爱人,才会付出一切,不惜为舅舅燃尽自己的生命活力。如果舅舅只是视她为相敬如宾的妻子,而没有了最初的爱意,我想她心里一定很难过。”
夏云若口中劝人,心里却好像打开了一个豁口,让外头的光照进来,驱散了一片迷雾。
对啊!
她怎么早就没想到?
真正相互扶持的夫妻之间并不只有责任,还要有感情。动物尚且有舐犊之情,更何况,人类本就是感情充沛的生物?
她自以为当初的报复行为将容家和容子烨摘得干干净净,不会给婆家带去任何麻烦,一顿分析猛如虎,保持完全的理智。
可是容子烨却并未质问她报复小侯爷的胆大妄为,而是一直纠结于她跟小侯爷的关系。
一开始,她只觉得容子烨小心眼且无理取闹,毕竟这种无稽之谈她早就解释过多次,容子烨这么聪明睿智的人,为什么还要屡次怀疑质问?
她只知道气容子烨的不信任,却忘了他身为自己的夫君,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做到完全理智呢?
即便是前世她跟林越泽只是盲婚哑嫁,并无感情基础,可是婚后识破林越泽风流本性,看到他那一院子的环肥燕瘦,她心里不也是极其不舒服的吗?
理智是理智,感情是感情,两者集于一身,本就是矛盾又和谐的。
容子烨这么生气,不过是因为在意她罢了。
只苦了阿辛明示暗示这么多次,她这个榆木脑袋竟然还是没有转过弯来,白白让容子烨气了这么久。
难怪他昨晚傲娇地将自己拒之门外。
他是等着自己服软,好好哄一哄人,可是她却是‘心怀不轨’,将昨晚的夜宵当作交易的筹码。
算来算去,终归是她做的不对。
容子烨今日能及时赶到,着实不容易,也确实对她用了心了。
想到这里,夏云若突然扯唇笑了,笑得眉眼生花,“舅舅,多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诶?谢我?谢什么?”
沈励本来还沉浸在她的一番劝说里震动不已,不想突然被她的一惊一乍弄得吓了一跳,“臭丫头,你好端端咋咋呼呼的干什么,这样子哪里有半点为人妇的端庄娴雅?”
“谢谢您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