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子烨听罢,眼底闪过一抹深色——
从前她在夏府活得如同透明人,怕是一直有意藏拙吧?
她气恼之下就敢打破小侯爷的脑袋,事发时行事果断利索,事发后理智从容,可见骨子里是个性烈又聪慧的。
抛开这柔弱不能自理的仪容做派,夏云若骨子里其实浸润着生母血液里的将门之风。
只是,过刚易折。
她虽嫁入容府,却从来行事独立,遇到麻烦只会闷声解决。
虽然她口口声声自称容氏妇,但这心里俨然将自己当作外人,否则遇事不会只想着自己解决,这是不信任他,不信任容家啊!
想到这里,容子烨脸色陡然一沉,突然嗤了一声,“这么说,你没错却受了罚,还是我容家对你不住了?”
看他像是动了怒,夏云若深吸一口气,忍不住苦笑一声。
她以为这些日子跟容子烨朝夕相处,他对自己的信任总能比从前多几分。
不想今日她解释得这般详细,连‘小侯爷醉酒’的托词都弃之不要,全过程直言不讳,就是为了博一个信任。
可他还是动了怒。
也罢。
天下男子大抵都容忍不了这样的耻辱之事,而不论是非对错吧?
她凭什么觉得容子烨会是那个理智的意外呢?
“夫君这话着实扎煞我了。”夏云若神色一肃,起身下床冲着容子烨行了一礼。
她满眼的客气又疏离,语气透着一股绝不服输的倔强和坚定:“若夫君气我有损容府声誉,或者气我打伤小侯爷给你惹麻烦,要打要罚,我自甘心承受,绝无怨言。”
容子烨猛地站起身,声音冰冷:“任打任罚,绝无怨言?”
夏云若心里猛地一沉,失望在所难免,可最终还是认了:“是。”
“夏云若!”
容子烨猛地上前一步,咄咄逼人的强势神态逼得夏云若下意识后退一步,狼狈地跌坐在床上,神色间掠过一丝慌乱之色,“容子烨,你生气也是应该,只是不要惊扰了母亲……”
容子烨越听越生气,猛地拔高声音打断她的话:“闭嘴!”
夏云若神色一怔,眼底难免有些委屈。
她都放低身段和尊严将事情解释的这么清楚了,容子烨到底还要她怎么做才能善罢甘休?
这时,容子烨突然折下腰,双手撑在夏云若身侧,控制着她无路可退:“你何时真拿容府当自己的家?”
“什么?”夏云若愣了半晌,这话囫囵着在脑子里转了半圈才恍惚落了地,扎得她心口生疼,眼圈登时难以置信的委屈红了。
“你可以怀疑我跟小侯爷不清不楚,可以质问我坏了容府声誉,唯独这一点,你实在太过分了!”
她红着眼,猛地发力狠狠推开近在咫尺的男人,神色激动道:“我说了,既然嫁入容家,我就会当好这个主母,侍奉长辈,打理府务,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绉布案我救了嫂嫂,帮容家撇清关系;掌家权,我为了妯娌和睦也主动婉拒;秋日宴,我不喜应酬也为了你的仕途亲自赴宴;母亲病情反复,我不惜人力财力寻来安医女……”
夏云若越想越生气,抬手硬生生戳向容子烨的胸口,激动得不能自己,“容子烨,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实摆在面前,你扪心自问,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对不住容家?”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夏云若自己都没意识到——这还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次勇敢地表达自己。
有了前世的惨痛教训,重生一世她一直活得小心算计,百般筹谋,日日为改命而奔走,心身时刻都紧绷着。
现在,她却在容子烨面前抛弃一切礼仪教养的束缚,只让自己好好发泄一回,露出了真性情的那一面。
看着她红彤彤 的眼睛,像只受了委屈还无家可归的小兔子,即便被刺激得露出了獠牙,依旧可怜兮兮的。
不知道为什么,容子烨突然有些想笑,只是硬逼着自己压下唇角,摆出一副冷肃的样子,一本正经道:“既然你对容家做了这么多,为什么在外头遇了麻烦却不肯回来求助?”
“什么?”
夏云若一时压根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话,还沉浸在自己激烈迸发的情绪里——她一会儿想要捶死容子烨这个没良心的,一会儿又后悔自己鲁莽冲动言语过激,一会儿又悔恨自己闺秀形象毁了一地……
须臾,她迎着容子烨清澈平静的眼神,突然一个激灵,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样收回张牙舞爪的姿态,恍然无措道:“你公务繁忙,我……我只是不想麻烦你而已。”
她心里乱成一团,难以置信容子烨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他的意思是自己太见外了吗?
所以,之前的愤怒并非为林越泽,而是因为她没有主动求助?
这是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