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中,时间一晃,就进了冬月。
腊月十二,考完了最后一科,苏妍也放了寒假,被刘庆华从学校里接了回来。
……
苏家老院里,也传来了喜讯。
苏长河和苏爱霞的亲事,终于有了消息。
今年二月初,求偶心切的苏长河,为了逼迫苏春江和苏白氏给他找媳妇,使出了绝招,偷偷地把家里所有的粮食卖的一粒不剩。卖粮的钱,除了花在了精明世故的媒婆子身上,还和一帮狐朋狗友吃吃喝喝、摸牌赌博,挥霍一空,给苏家人拉了一肚子饥荒。
苏春江和苏长河父子俩打的昏天暗地,被堂弟兼村支书的苏奎仓劝了下来,苏白氏就把主意打到了苏爱霞的身上,托做妇女主任的五堂婶子田银花,去四处打听能换亲的人家,想拿亲闺女给儿子换门亲事。
田银花托了当媒婆的娘家嫂子,娘家嫂子又托了其他媒婆,多方行动,四处撒摸询问了大半年,终于找到了一户同样有迫切的换亲意向的人家。
换亲的事宜早不宜迟,有意向了就紧锣密鼓地办亲事,防止时间长了有变故。当然,主要是防的双方的女儿可能会反悔,这事在农村也不稀罕。
腊月十四,天空湛蓝,白云朵朵,是个冬日难得的好日子,苏家老院里来了男男女女的一群人,有双方的子女,有牵线搭桥的媒婆,还有操心的妇女主任田银花,当嫂子的刘庆华也得在现场候着,万一有事还得用她干活帮忙,百无聊赖的苏妍便也跟在刘庆华身边看热闹。
……
上一世换亲的时候,苏妍也还是九岁多的时候,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早就忘记了这个曾经的“五姑父”到底长什么样了。
如今再次见到年轻版的“五姑父”,苏妍还是忍不住暗暗心惊:这面相,可不善啊!
右腿微跛,右手偶尔有点不由自主的画圈,浓眉,大小眼,呼吸时候鼻翼撑大,眼神飘忽,似乎有点怕和人对视,却又在别人视线转移时又偷偷地瞟人,给人一种狗狗祟祟的感觉。本来飘忽的目光在扫向女人群里时,就直了眼,死死地盯住了人群里的苏爱霞,眼珠子跟着苏爱霞的走动而移动,唇角浮上一丝笑意。
这“五姑父”啊,也不知道别人咋想的,反正她觉得这人浑身都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
……
“五姑父”的家境和这个时代大多数农村家境基本相似,甚至比普通的农村家庭还要艰难。老娘自年轻时就守了寡,带着一对儿女生活,家在距离苏家庄较远的曹王庙,距离安乐乡里更远,比苏家庄更为偏僻、落后。
老爹年轻时下窑烧砖,没想到卸砖坯时候出了事故,砖窑塌了,人被埋到了窑底,待众人七手八脚将他从土里扒拉出来的时候,人已经凉透了,留下三十来岁的媳妇和年幼的一双儿女,哭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从那以后寡娘就带着一双儿女,守着个破院子和几亩薄田地,独自撑着破碎的门庭,苦苦熬着日月,将兄妹俩拉扯长大。
农村寡妇日子不好过,性子软弱的只有吃亏的命。好在寡娘本就是个掐架要强的人,性格泼辣大嗓门,凡事不管得理不得理的都不饶人,平素好喜和这家斗嘴那家打架的,又爱强占点小便宜,是个人人都敬而远之的泼辣刁钻货。
寡娘对外刁钻刻薄不饶人,对内却对一双儿女疼爱有加,两个孩子也体谅母亲不易,格外孝顺,凡事以母为重。
寡妇夫家姓张,儿子是个已年满三十的老光棍汉子,大名张玉民。因幼时得过小儿麻痹症,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没来的及找大夫看。结果命是捡回来了,右腿却打那以后就落下了残疾,走路就一瘸一拐的,有好事的人们给他送了个绰号叫“拐子张”。
……
张家很穷。
家里穷的只剩下破烂的院墙,破旧的土屋,破烂的家什和三张因贫穷而愁苦的脸。
因为穷,张玉民一直未能娶上媳妇,眼看着村里同龄的男人们一个个成了家,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
就连比他小好多的小年轻,也都纷纷搂上了媳妇,只剩下了他这一个人,剩着剩着就成了村里的老光棍。
张玉民虽然身有残疾,但到底也是个正常的男人,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偏偏村里那些娶了媳妇的好事者,总有事没事老在他面前炫耀那些闺房秘事、极致快乐,每每让他魂思梦绕、想入非非,眼红妒忌的发疯。
张玉民有个妹妹叫张玉花,今年刚满二十,和泼辣张扬的母亲张寡妇截然不同的是,张玉花沉默寡言,老实肯干,性子甚至称得上有些木讷。
……
这几年,为了儿子的亲事,为了张家的香火,张寡妇急的一头疙瘩。
儿子都三十了,和他同龄的男人,早早就娶了媳妇生了娃,甚至有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都上小学了,儿子却还没能娶上个媳妇。
儿子想媳妇想的发疯,她同样想抱孙子想的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