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鸢珺翻着已经泛黄破旧的纸,其实上面并无太多的有用的东西,甚至连字迹都有些褪色了。
她翻看着那些字迹,一时有些失神,起身时头晕脑胀的碰到了一旁的木柜子,木柜子上的卷轴落下不少,姜鸢珺听见很明显的落地的声音,有些奇怪,便蹲下身子一个个仔细看着那些卷轴。
还真让她找到了,其中一个卷轴的轴处,是能被拔开的。
姜鸢珺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是个木竹筒,里面有两个信封。
她先是打开第一个信封,光是最显眼的几个大字她便知晓这是母亲同吕牧的和离书。而第二个信封装的便是吕牧写给孙彩瑛的信件。
吕牧的续弦尚未入府前,两人确实是靠着信件联系的,可又是怎么落在外祖父手中的。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吾与姜氏已无情分,姜氏无子,不顺父母,有恶疾,皆为七出之条。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吾与姜氏成婚多年,其皆未能为吕家延续香火。
可姜氏母家位高权重,吾只能与其和离,心中对彩瑛亏欠颇多,但咱们的儿子定是吕家嫡子,彩瑛大可宽心,珍重身子。
姜氏虽不愿和离,但母亲的法子已然奏效,中毒后身子日渐虚弱,已无力与我周旋,姜氏若想护住其女,必得和离,不日彩瑛便可入府。
吾心所累,幸得识得彩瑛,自遇你,吾之双目,再难自拔,只待迎娶彩瑛,吾心无憾。虽良久未见,吾却不敢忘却与你之承诺。
彩瑛宽心,静候佳音。
最后上面是吕牧的印章。姜鸢珺看着这一行行字,似乎被什么压得喘不过气,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尽力压住自己心中的怒火。
所以,她费心寻了许久的证据便就在这里,只不过,被外祖父藏起来了,若是不知晓其中故事,只怕见到此信的人会以为自己的母亲是个毒妇,耽搁了吕牧与孙彩瑛惊天地泣鬼神的伟大爱意。
她将两封信收好,起身准备去后院瞧瞧,兴许是被怒意冲昏了头脑,她起身的那一刻脚步飘飘,脸色极其难堪,嘴唇紧紧抿住。
若是在夏日来到她跟母亲从前住的院子,定然会见到成片成片盛开的花,她喜爱花,也是受了母亲的影响。
母亲最喜欢的便是坐在院子里瞧看满的花,她说,远远瞧着,那些不过是普通的花,可若是她们盛开的灿烂,她瞧见也为它们喜悦,她也不算拥有了它们,只是凑巧瞧见了这些花花开花落,一年又一年。
母亲与吕牧和离时,京都之中满是流言蜚语,虽说是和离,可更多人却觉得是母亲无德无子,才被休弃的。被逐出夫家的女子,无论做没做错,都是错的。
哪怕如此,她恼怒的问母亲时,母亲说,反正堵不住悠悠众口,何必多做解释,总归隔着一堵墙,他们说他们的,也不影响什么。与其烦恼,不如顺其自然。
姜鸢珺瞧着院子中的石桌,那里是母亲离世前,最常待得地方,母亲常常都会瞧着那些花愣神,只是,等后来,母亲就只能在床榻之上躺着了。
她每日都会折下不一样的花拿进屋子里给母亲瞧,可母亲却再也没有流露出从前的眼眸,甚至还告诉她莫要再折下它们了,折下来便不同了。
所以,她晨起收拾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抓紧用过早膳,将花盛开的模样画在纸上给母亲看。
她也不知道她为何执着于此,大抵是她想再瞧瞧母亲那充满光亮的眸子吧。
屋内的陈设与那时的还一模一样,有母亲爱看的话本,有母亲喜爱的簪子,还有母亲喜爱的古琴......这些都是姜鸢珺痛苦的来源。
她根本没法子在这里待下去,满脑子都是她和母亲之间为数不多的回忆。
她就像是逃跑一样急快的跑了出去,呼吸急促,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或许是天公不作美,也或许是上天在替她可悲,乌云密闭,天色逐渐昏暗,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姜鸢珺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还是枯木的桂花树。脑海中一幕又一幕的闪过那些画面,她好像又看到了母亲的样子。
纷纷扬扬的雨滴从天而降,落在石板路上,落在屋檐之上,落在姜鸢珺的身上,可她并没有动弹。
地面逐渐变得湿漉漉的,冷风吹过。
“娘娘。”玉屏撑着油纸伞跑向她,她跟易珂见落雨了,便急忙从马车上取了油纸伞,来寻姜鸢珺。
此时的姜鸢珺,脸上满是雨滴,精致的衣裙早已被雨水打湿。
“出去。”姜鸢珺只想自己待着,好让自己清醒清醒,她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若是自己仍然放下不过去,那她又怎么能让母亲在天之灵安心。
这场雨,就像是她的心一般。
至亲的离世,于她而言,是一生都挥之不去的阴霾。
玉屏站在原地不敢向前,更别说易珂了。
天色愈发昏暗,雨虽下的小些了,可却也没有停下。
这场雨来得太及时了,正好将她满脸泪痕的样子掩盖在雨滴之中,她此刻脆弱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