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吉宁几乎与乌婆一夜未眠,寝殿中的烛火也燃了一整夜。
虽两人并未聊上许多。
可只言片语足以洞悉一些彼此的真心,又都不是生性复杂之人,只这些亦足以让彼此之间的隔阂渐渐消弥一些。
让吉宁觉得暂时对邱裴之安排在身边之人放下了一丝戒备。
她其实问了许多的问题,可乌婆并未一一解答,特别对北国宫中之敏感,并不曾正面答过。
因是对远道而来的吉宁尚不信任。
也怕吉宁只不过是大辽扔过来的无用花瓶,除了能做个名声好听的“人质”维持国与国之间的体面外,定既不能帮君王,还会因不同世事的愚蠢而伤到君王。
她不知吉宁幼时的经历与君王想比并不差到哪里去。
于是她除了对邱裴之幼时的经历,过往因一时的感怀而间或透漏一些。
其余并无多言。
可只这一些,已足以让吉宁明白,她与邱裴之之间,存在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共鸣。
虽邱裴之看起来冰冷狠厉,但谁知内心是不是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脆弱?
只是吉宁不知,她这一时的琢磨,其实猜对了大半。
现下,邱裴之夜正在自己的暗室与几个神神秘秘不知是何身份的忠臣定策。
冷眸之下尽是细看不出的难过。
好在,室内烛火暗淡,没有人能看得出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完城已满是那邪神的信徒?”许久,邱裴之才微恼道。
“是的,王。”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低声回答,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根据属下最新的情报,那邪神的影响力已经悄然渗透进了完城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有些官员也暗中投靠了他们。还听说……“
男子微怔一下,未敢尽答。
“继续,”邱裴之冷着脸,声音却沉而有力:“是否是想告诉孤西宸之所以杀害王兄,也是与它有关?”
黑衣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小心翼翼地说:“是,所以属下才建议王若想寻到五王子,不如直接……屠城……完城的民众已是疯魔一般,属下全然没有办法啊!
“屠城?”
邱裴之未说话,身旁的侍臣璩聿珩已然忍不住:“放纵士兵,任其杀人,和魔鬼又有什么区别,岂是君王所为?”
“可……可太上王当年为了北国之统治,对不服王不敬王之城邦,也不是没有这般做过啊……”
台下又有一黑衣人作答,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他似乎知道自己的话可能会激怒君王,但他也明白,如果不采取极端措施,完城的局势将无法挽回。
当然,邱裴之夜明白。
他无力责怪这些当初助他夺权的权臣,他只怪他们习惯了当年天上王的强权与残暴,根本不明白何为“欲一天下者,必在乎不弑杀。”
更不可能明白何为“敬天爱民为本”。
邱裴之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从台下黑衣权臣们的身上转移到璩聿珩身上,然后又回到这些人身上:“孤知道太上王过去所行之事,但孤也有自己的决断和统治之道。屠城之事,非到最后关头,绝不轻启。此事暂且搁置,先查明西宸与邪神信徒的真正关系。”
“那么,尔等现在应该如何行动?”台下权臣又问,声音夹杂着疑惑。
“首先,加强对完城的监控,孤要了解每一个官员、每一个角落的动向。其次,寻找西宸的事不宜迟,但必须在确保不引起邪神信徒注意的前提下进行。”邱裴之的声音冷静而坚定。
“明白,尔等这就去安排。”黑衣人恭敬地说,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暗室。
璩聿珩留了下来,他还有话要同邱裴之讲:“王,关于五王子……”
“你是怀疑,西宸所行之事,除了那邪神的蛊惑,也有太上王之授意?”邱裴之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
“正是。”璩聿珩蹙了蹙眉,谨慎答之。
他明白西宸这五王子曾是邱裴之幼时最相护的王弟之一,如今西宸行这等弑兄之事,邱裴之定是痛心的。
可邱裴之面上并无太过明显的变化:“若真如你所言,那我们更需小心行事。西宸若背后真有太上王的影子,此事便不仅仅是兄弟之争那般简单了。”
璩聿珩点了点头,又有些不忍地看向自己的君王。
邱裴之则站起身,走到暗室那狭小的天窗处,望向远方的天际,“只是无论如何,保护北国的安稳是首要任务。如今虽民智不开,我们也绝不能让任何阴谋破坏北国得来不易的静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