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重庆站的审讯室里，欧孝安在回忆中挣扎着，胸闷似地喘息两下，对苗江说：“我记起来了。你说得没错，楼明远的确是共产党。我也是在那场审讯中才知道的。”

苗江锋利的眼神盯着他：“到那时候才知道吗？据我所知，楼明远早在加入青浦训练班之前，就已经加入共党。他根本从一开始，就是共党安插进军统的共谍！”

欧孝安抬起头，愤怒地说：“既然知道他是共谍，为什么还安排他作为我上海的接头人，难不成是站里在考验我？

苗江擦着手上的血迹，冷漠地说：“这都是出事之后，我们几经辗转才查清的。但是，你有没有经受住考验，有没有被赤化，很难说。”

欧孝安苦笑道：“楼明远从始至终都没有跟我说过他是共党。”

魏清明站起身，又把一张照片亮在他面前：“那这个人你认识么？”

欧孝安抬起被血模糊的眼睛，仔细辨别。那是一张他欧孝安、大桥和野、叶宣民当年的“合影”。魏清明的手指，指在照片中叶宣民的脸上。

欧孝安回想了一阵：“这就是叶宣民啊。我记得，这张照片是在一次记者会上拍的。”

魏清明扫视着他：“日本人那么费心抓他，他不是个普通作家吧？”

“他的爱国文章影响力很大，日本人当然对他恨之入骨。”

魏清明缓缓说：“我的意思是，他是共党，且不是个一般的共党吧？”

欧孝安苦笑：“我怎么知道？大桥审讯楼明远的时候，也想问明白这事。日本人连吐真剂都给楼明远用上了，楼明远也没指认他。你来问我，有什么用？”说着，他讥讽地瞅一眼魏清明：“看来，魏战长跟日本人想到一块儿去了，颇有共鸣啊。”

魏清明嘴角抽动，怒道：“谁跟日本人有共鸣？！”

苗江见上司要败下阵来，赶紧上前撑场：“叶宣民被抓进施高塔路之后，是和你几乎同时失踪的，这也是巧合吗？

欧孝安皱眉回想：“这不是巧合。他们那段时间正在抓共党，也抓军统的人。我应该是和他同时去了”

欧孝安瞳孔猛地一缩，似有记忆碎片落进脑海，想起了什么，话在嘴边又说不出来。他吃力地想了半天：“魏站长，军统当时把我派到施高塔路，是到要查什么来着？”

魏清明眯眼看了他一阵，感觉他不像假装，是真想不起来。魏清明便给他点提示，吐出四个字：“落樱计划。”

“落樱计划”欧孝安喃喃重复，猛地睁大眼睛，“对，落樱计划！然后，然后我被大桥送到了810。没错！施高塔路被抓之后，我一直在 810。”

苗江眼中一闪，问：“那 810 在哪里？”

欧孝安努力回想着，但脑中一团浆糊，痛苦地晃着头。

毛仁兴疾步攀上重庆站的楼梯，推开审讯室的门，兴冲冲跟魏清明说，有紧急情况汇报。

魏清明看了一眼欧孝安，走出审讯室。毛仁兴站在走廊里汇报道：“魏站长，远征军从缅甸传来消息，他们抓捕了一名叫安藤元吉的日本军医，这人是从 810 出来的！”

毛仁兴压低声补充道：“这个军医当年在上海施高塔路待过，跟欧孝安，应该是老熟人！”

魏清明眼中一亮，手指用力点着空气：“尽快把人押来！”

魏清明返回审讯室时，苗江还在继续审讯。

苗江手中的皮带轻拍着手心：“欧孝安，既然你不承认自己通共，那我问你，楼明远被捕之前，他有没有如实向你传达军统的任务？”

欧孝安嘶哑着声音说：“他说，让我替他与日晷接头，带着誊抄好的资料，护送日晷回重庆。”

欧孝安说完之后，沉默下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血迹斑斑的双手。

苗江分明感觉，离抓住他的要害就一步之遥。她眼中闪着精光：“那你为什么没有执行命令？”

欧孝安不答，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思绪回到四年前的上海。

——欧孝安拎着两袋生煎，推门走进施高塔路 25 号的刑讯室。楼明远挂在木架上奄奄一息，两个特务审了一夜，满身疲倦。

两名特务见他来，站起身打招呼：“欧队长。”

欧孝安扫了楼明远一眼，冲两人笑笑：“你们哥俩忙了一宿吧？”

特务甲抓着乱糟糟的头发：“又他妈白折腾一宿。”

特务乙扭了扭酸涩的脖子，抱怨道：“这大桥长官也是，跟他较什么劲？这小子舌头都咬断了，还能招什么？净折腾我们！”

欧孝安同情地看着他们：“看你们累的，我给你们捎了点吃的，趁热吃点！”他撑开纸袋，露出里面香喷喷的生煎。

“多谢长官！”特务来了精神，伸着满是血污的手来接纸袋。

欧孝安赶紧把袋子挪开：“看你的手脏的，这怎么吃？”他把袋口合起来递给他，“出去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