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 年 3 月,缅甸腊戌。
一夜暴雨过后,腊戌附近的原始雨林中,参天巨木的叶片被洗得碧绿,重重叠叠不见尽头,到处回响着空寂的流水声。
一支由中国军人和美军士兵组成的小队,沿着森林茂密的拉卡山谷巡逻。
他们是入缅对日作战的中国远征军和盟军美军士兵。
这场陷于雨林的漫长战争艰苦卓绝,零星战斗时有发生。
雨林静谧又美丽的外表之下,实则隐藏着无数危险。
蘑菇在潮湿苔藓间撑出艳丽的伞盖,毒虫举着黑色的螯爪,树木上缠绕着巨蟒花纹斑驳的尾,林间仙气缥缈的雾气可能是夺命的毒瘴。
脚下,还随时可能踩到日军埋藏的地雷。
丛林中传来细碎的可疑声音,似有猛兽呼着腥气,悄然逼近。
队长李行脚步一顿,已经湿透的鞋子踩着冒水的腐叶,握紧步枪低声喝道:“注意警戒!”
话音未落,枪声猝然响起,一名美国大兵头颅爆出血花,直直跌进泥水。
另一名美国兵嘶声喊起来,一边抬起手中的冲锋枪想要还击,然而第二颗子弹已经飞来,美国兵的手臂被击中,冲锋枪走火,一梭子弹漫无目的地洒进密林。
李行大声骂道:“妈的,有埋伏!隐蔽!”
大家迅速找好掩体,朝着子弹来的方向一阵交火。战斗像刀锋激烈又短暂的碰撞,远近枪声很快止息。
李行从一名日本兵的尸体跟前缓缓站起,握着粘腻的刀柄,把刀从日本兵身上拔出,污血溅满身前,显得他凶神恶煞。
他回头,看到地上倒卧着的几名伤员。
“快去叫军医!”他哑着嗓子喊道。
不久之后,女军医覃墨卿背着药箱,匆匆而来。
覃墨卿二十七岁,有着一对美丽的眼睛和性感的嘴唇,但是军帽的线条掩盖了容貌中的美艳,她的脸上总挂着军医特有的冷静神情,显得沉稳凌厉,像一名心狠手辣的冷血医生。
只有面对伤员时,才露出她温柔的一面。
铺满落叶的地面血迹狼藉,伤员发出痛苦的呻吟。
她查看着伤员的伤情,轻声安抚着,打开医药箱,拿出镊子和纱布,先做简单清创。
丛林中忽然传来士兵的喊声,李行紧张地握紧枪,大声问:“怎么了?”
有士兵跑回来汇报:“队长,那边发现几具鬼子尸体,不是咱们打死的!”
“什么情况?”李行嘀咕着,带着人朝那边走去。
这边,覃墨卿已经救治完中美伤员,招呼着大家用担架把伤员往回运。她听到李行他们的对话,返身跟了过去。
他们在一道陡坡边上,先后发现四名日本兵的尸体,一个死于颈椎折断,三个死于枪伤。
李行上前查看,疑惑地问身边的美军小队长:“这些人不是你们击毙的吗?”
覃墨卿充当了翻译,美军队长连连摇头。
一名士兵在陡坡边探了探头,叫道:“底下还有人!”
众人跟着往下望,见陡坡中间的一截支棱着的断木上,挂着一名日军尸体,他已被断木穿透胸口。坡下有一道溪水,溪水边横躺着另一名日本兵。
众人沿着崖边陡坡下到溪水旁。李行摸着下巴说:“这是日本人内讧吧?”
覃墨卿溜下陡坡,小心地站稳脚跟,上前察看。她发现躺在溪边的日本兵还有微弱的呼吸,高声说:“这一个还活着!”
李行走近,手指摩挲着枪柄,眼里升起杀意。
但他还是没有出手击毙这名昏迷的日本伤兵。
李行转身就走:“走吧,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覃墨卿低下头,用冷漠的目光看了一眼昏迷的日本兵。
那是一张年轻的面庞,尽管脸上血污斑斑,也能看出鼻梁高挺,面容的线条俊朗。身上伤痕累累,左臂有枪伤,血浸透袖子。
在漫长战争目睹无数同胞被残杀,仇恨压倒一切,她早已不把日本人视作同类,“同情”这种情绪并不存在。
出于人道主义,她拽了个芭蕉叶盖在垂死的日本兵身上,跟着队伍返回腊戌营地。
远征军 38 师,驻扎在缅甸离中国边境最近的城市腊戌。
夜色降临,营地医疗帐篷里,几名伤兵在昏昏沉沉中发出痛苦呻吟。
覃墨卿从其中一名伤兵的被单下拿出体温计看了一眼,神色凝重地紧皱了眉头。伤兵因感染而高烧,情形不容乐观。但是药物紧缺,药柜里,救命的盘尼西林已经没有了。
她心事重重走出帐篷,呼出一口气,充斥鼻际的血腥气消散了些。
远处传来风琴声。挂着星条旗的美军营帐前,篝火熊熊燃烧,十几名醉醺醺的美军士兵拉着手风琴,围着火堆喝酒跳舞。
覃墨卿眼中闪了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