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喷涌,溅了站在他旁边的独孤冕一脸。
独孤冕伸出的双手,悬停在空中。
“砰”重重一声,独孤傲的身体砸在了地上。
顷刻间,滚烫的鲜血便淌的满地都是。
独孤冕目瞪口呆,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尸体上。
人已经死了,但双眼没有闭上。
独孤冕眨了眨眼睛,睫毛上的血珠滚落,似是血泪一般。
他忽地想起儿时,他缠着父亲要小木剑,父亲不耐,是大哥给他削的。
他拿着小木剑,高兴的在院子里挥来挥去,笑呵呵的跟大哥说“兄长的手是用来上阵杀敌的,叫父亲知晓了你做这小玩意,定要罚你板子了。”
大哥只淡淡的回他“这双手亦是用来哄你开心的,还喜什么,哥哥削给你玩儿。”
他打小不爱读书,父亲每每失望责他,说他长大后文不能科考为官,武不能从军当将。
一无是处,日后成婚立府,定无好日子过,连寻常百姓都要不如。
大哥便会护在他身前,同父亲耐心说:“独孤家自有我建功立业,保族中荣贵不衰,来日弟弟承袭爹的王位便好,无须另立府邸。”
科考失利,父亲要打断他的腿,他急急给大哥送去信,大哥匆匆从战场上归家,一身甲胄来不及脱,替他跪在祠堂领罚。
他犹记得大哥说“我皮糙肉厚,挨挨板子跪跪祖宗权当尽孝,你细品嫩肉挨不得打。”
他喜吃喝玩乐,父亲给的银子永远不够,打小每月下旬大哥就会把自己的银子给他,叫他开心就好。
父亲严厉,动辄打骂;可长兄如父,父之慈爱,都是大哥给的……
这慈爱太多了,他脑中闪过的这些,只冰山一角而已。
“西南王。”赵小高叫道。
独孤冕抬起头,嘴角上扬,“哎,赵侍卫有何安排,请尽管吩咐。”
“将人埋了吧,既是罪将,便是大启罪人,若是让这等不忠不义之人入了祖坟祠堂。
那你爹的尸骨,岂不是要从皇陵里掘出来了?”赵小高声音冷道。
独孤冕压下心中思绪,声音如常道:“赵侍卫所言极是,我这就命人,将尸体处理了。”
赵小高“嗯”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帐外脚步声远了,独孤冕才蹲下来,小心翼翼的抬起手,覆在他双眼上,令他闭上了眼睛。
独孤冕叫来了自己的亲信,吩咐着:“将我大哥的尸身,找个稳妥的地方埋葬,方便来日将他迁回祖坟。”
“是,王爷。”亲信应了声,背着独孤傲的尸身出了帐篷。
独孤冕坐在地上,撕下自己的内袍,将染血的土一点一点捧起来,包好后起身放在了匣子里。
他双手轻轻抚在匣子上,双目涣散。
从今以后,这世上再无人护着他了。
翌日一早,护京军回城。
此战大获全胜,城中百姓欢呼雀跃,都在歌颂九王爷英明神武,护京军所向披靡。
而那未上军名册的三万近卫,无人知晓。
奋勇杀敌的独孤傲,更成了百姓口中贪生怕死之辈。
独孤军守护了云州几十年,却被护京军一场仗,便取而代之。
独孤冕听着街道两旁锣鼓欢天的声音,只觉得聒噪。
他并不用去别苑向九王爷汇报,护京军也直接回了军营,只他跟几个亲信回了西南王府。
未闻丝竹声,独孤冕问着府上管家:“武大人呢?”
管家回着:“自上次离府后,武大人便未来过府上了。”
“我大嫂同侄儿呢?”独孤冕自进了王府大门,便脸色沉沉。
管家紧跟在他身后,“大夫人去了,九王爷开恩,让大夫人葬入了祖坟。
但在打仗,葬礼却是万万不敢大操大办,府上也未设灵堂。”
“大公子,生死未卜。”
话间,人已经进了内院。
独孤冕招了招手,让管家退下。
他褪去身上外衣,往小榻上一躺。
许久他才唤来了亲信,命令着:“暗地里去查查武大人住在何处。”
“是,王爷。”亲信应了声,便退下了。
直至天黑,夜不群方将一切安置妥当。
书房内,烛火摇曳。
赵小高三言两语汇报着:“独孤傲畏罪自杀了,他的那些近卫也都战死了。”
“此次护京军也折损过半,虽然胜了,但伤亡惨重。”
“那三万人,也算是将功补过了,都是大启功臣,值得尊重敬佩。
大贤,明日你去找独孤冕,让他发抚慰金给那三万人的家中人。”
“若是他们其中,有适龄的入仕之人,告知当地官员,优先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