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
“我何错之有?”
郑婉婉眉头轻蹙,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三皇子嘴里说出来的。
仔细算算,这才是她见三皇子的第三面,他们之间,实在算不上深交。
她也不知道,三皇子对自己的怨气,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三皇子轻笑一声,又仰头灌了两口酒。
“我来鄂州两个多月了,没少听郑大小姐的光辉事迹。”
“大家口口相传,你郑大小姐本事通天,救了叶州一整个瘟疫城的百姓。
你单枪匹马,西天城退西域强敌;你来到鄂州,独身上死人山斩恶人、救村民。”
“你和陆诰,只身奔赴千里,救下了父兄。”
“你去同州,将奴隶带过来,让他们安居乐业。”
“这桩桩件件,无一不在证明你郑大小姐手眼通天、本领超群,你救千千万万的人都不在话下,可怎么就偏偏救不了我母妃?”
三皇子氤氲着水雾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郑婉婉。
郑婉婉垂于身侧的双手,也不由得握紧了。
宫中之事,隐晦至极,本就让人难以捉摸;消息不明,她若是贸然行动,岂不是让大家白白送死?
她父兄的命、陆诰的命、当时京城外静静待命的一千暗卫、远在鄂州的亲人百姓、甚至启南郑扶胤和四十万大军的性命……
由不得她不仔细斟酌,她若是行差踏错半步,三个月前,就会是尸横遍野了。
她和陆诰马不停蹄的赶到京城,多一刻钟都不敢歇息,哪怕身负重伤,也在日夜赶路。
就算她没先去将军府走一趟,直接入宫去救张贵妃,也于事无补。
说一句“难道我要为了救你母妃一人,而枉顾千千万万无辜之人的性命吗?”对此时的三皇子来说,太过残忍了。
若郑婉婉没有感受过亲人的宠爱,她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怼回去,甚至还会抱怨一句“自己救了个什么玩意儿。”
但如今,她却是无法开口。
世间最悲痛的,莫过于阴阳两隔。
不说别的,要是她的希崽少一顿肉,她都心疼的很,别说是自己至亲的人无辜惨死了。
三皇子见郑婉婉沉默良久,又开口道:“你不让我去皇宫、陆诰将我敲晕带出京城。
不就是怕我耽误了你们逃命吗?因为你们夫妻二人的自私,我连母妃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你们没错吗?”
郑婉婉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握紧的拳头也松开了。
“这就是你整日寻欢作乐、借酒浇愁的原因吗?”
三皇子闻言,手中的酒瓶滑落,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响声。
门外立马便传来了朱倩儿的声音,问着:“公子,你没事儿吧?”
“郑姐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我们公子都这样难过了,你还跑来给他找不痛快。
是要把人逼死吗?”
这话说完,便再没了声响,也不见她推门进来,定是被朱茹儿给拦住了。
“你们夜家自己人窝里斗,搞的民不聊生,千千万万的人为了你们家的江山。
变成边疆的累累白骨,怎么不见你为他们申冤半个字?”
“堂堂男子汉,不肩扛大任、心系苍生,倒因为自己的私事儿,来怨恨起旁人了。”
“朝廷下令,把叶州的百姓当成瘟疫炮弹,去攻打天缘国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陆家满门清廉,为国为民,开自家粮仓救济灾民,却因为‘前朝旧臣’四个字,就要被满门流放。
秦逸他们上战场杀敌、保家卫国,却因为皇帝忌惮郑家兵权过重,恐会威胁皇权,下一道圣旨,他们就沦为了罪人。”
“我郑家,父兄四人,替大启征战无数,最后扣一个反贼的罪名,要将他们杀尽。
西南王独孤建,率领副将镇守西南和启西,从未让敌国铁蹄踏进大启一寸,最后却血洒宫墙……”
“这桩桩件件,大启百姓、千万将士,你有替他们说过一个字吗?”
“战争年代,当权者需要人以身犯险、保国家太平,就许他们高官厚禄。
和平年间,又担心他们权势过重、推翻皇权,就随便找个由头,除之而后快,这就是你们夜家做出来的事情。”
“我知你无权参政,所以便觉得你是无辜之人,死里逃生不容易,让你在此处安度余生。
也算是还了当初你送文清马车的情义,可你刚才说的那是什么混账话?”
“既不愿意好好过,那便别过了,雨烟,你去告诉吕玉,从今日开始,朝暮苑的一应花销,他们自行负担。”
“芹莲,告诉娘,日后把文清看紧了,不许她再来这里,若是被我瞧见一次,就打断她的腿。”
郑婉婉说完,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