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犟不过郑婉婉,只能起身。
看得出来他已经很努力了,但仍没办法挺直腰板。
许是这些天太累了,心灵也遭受了极大的创伤,他那白胡子,只怕是一夜之间白了的。
僧人看了眼地上的灯笼,弯腰要去拿时,郑婉婉眼疾手快,已经拿起来提在了手里。
“施主,请问该怎么称呼?”僧人问着他们。
郑婉婉回道:“我叫郑婉婉,他是我相公。”
至于陆诰的名字,还是不要乱传的比较好。
这世界上可以有很多个郑婉婉,哪怕这三个字传到了太子的耳朵里,他潜意识也会觉得郑家大小姐没这个本事,许是多了个同名同姓的人。
但陆诰的名字一旦传到了他耳朵里,他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毕竟他没找到他们的尸首,小心为上。
“贫僧法号了无,郑施主,能不能拜托你跟我去一趟佛寺?”
“有些东西,单凭了无一人,无法护其周全,那是我们佛寺几百年流传下来的镇寺之宝,实在是不忍心被那群强盗拿了去。”
“施主能帮我保存多少,就保存多少吧,寺里只剩我一人了,我也不忍离同门而去。
倘若他日,佛学能继续发扬光大,郑施主帮我把佛经赠送给其他僧人,也算是我们寺庙,延续下去了。”
话太悲情,情太真挚。
郑婉婉从了无的话里,听出了向死而生。
但一时之间,她想不到劝说的话,只能默默地点点头。
她打着灯笼,和陆诰一起,一左一右的陪着他走到了寺庙。
寺庙门口,陆诰停止了脚步。
他觉得刚刚手上沾染过鲜血的他,不该踏足这神圣之地,即便这里被洗劫过,也发生过丧命之事儿。
郑婉婉和了无已然踏进了庙门。
“施主。”了无感觉到陆诰没跟上来,顿住脚步回头叫着。
“施主斩杀恶人,护一方百姓安宁,纵手染鲜血,佛祖也不会怪罪的,阿弥陀佛,施主请随我一起。”
了无那张沧桑的脸,在灯光映衬下,仿佛一副残破的画卷。
“好。”陆诰应了声,但他还是从怀中掏出了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污,然后将手中的长枪,放在了庙门之外。
一步一台阶,他们迈的沉重。
佛门重地,却满地血迹。
每一个台阶上,都被或多或少的血迹覆盖。
这样一座依山而建的寺庙,庞大恢宏。
僧人定然不会少于百人,但如今只剩下了无一人了。
了无艰难的踏着台阶,每走一步,他的身子都要颤抖下。
他说:“寺里原本有一百二十名僧人,因不舍佛像被毁,他们奋起反抗,却都死于强盗刀下了。”
“若不是我当日下山采买,我也无法幸免,我情愿那天下山来的,是其他师兄弟,而不是我。”
了无的声音,带着哭腔。
呼呼的西北风吹着,也无法吹干他的眼泪。
他一个人走在最前面,抬起袖子擦着眼泪。
这几日,他都是这般,边哭边埋葬同门。
整整一百一十九具尸体,有些被砍的残缺不全,他还要仔细的找到,然后拼全了下葬,只为让他们入土为安。
可无辜惨死的人,如何安?
郑婉婉怀着沉重的心思,踏着台阶。
她真后悔自己之前没有多种一些植物武器,这样在刚才那场对峙里,她也能多杀几个敌人,告慰众位僧人在天之灵。
从来不信神神叨叨之事的郑婉婉,此时也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念着:“阿弥陀佛。”
她对了无说:“了无大师,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你要代替同门们好好活着,你要替他们看看罪恶的人受到惩罚,你要替他们传经授道。
他们虽然牺牲于强盗之手,但总有一天,会天下安宁、盛世如愿,到那时,你要携十觉寺晚辈,给他们念往生咒,让他们可以心无挂念的登极乐世界。”
郑婉婉说完这话,自己都没忍住,掉了几滴眼泪。
听到她这话的了无,更是直接跪倒在地,俯首在台阶上,哭出了声。
他压抑许久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犹如洪水猛兽,直冲心灵。
他放肆哭着,就好似这哭声,是在和逝去的同门们诉说思念。
这一夜,了无的哭声响彻黑夜,在半山腰的台阶上,他哭了好久好久,直到精疲力尽。
郑婉婉和陆诰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了无,到了山顶一间很大的房子里。
“两位施主,请随我来。”
他们跟在了无身后,绕过佛堂的佛像,爬进了一个小小的暗门里。
进了门,是一个很逼仄的空间,目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