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诚明心里是有姜梨的,但是,却不只有姜梨。
姜梨心中直犯恶心,却仍然眨着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许诚明,柔声问道:“嗯?是什么事情呢?”
许诚明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我此次归来,途经庆州时,见到了大伯一家。大伯母、大嫂和小侄儿孤儿寡母,生活艰难,我于心不忍,便擅自做主将他们带回了府中。”
他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姜梨的脸色。
顿了顿,他继续道:“你知道的,大伯父和大堂兄都已不在人世,留下孤儿寡母相依为命。我想,我们既然有能力,就应该帮助他们一把。”
许诚明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如同落叶般沉重,透露出他心底深处的无奈。
他的目光在姜梨身上流转,试图捕捉她此刻的反应,解读她心中的情绪波动。
姜梨认真地倾听,满脸同情,可内心却是一片寂冷。
孤儿寡母……这两个字在她心中激起的波澜,远比许诚明的叹息要深沉得多。
回想起当年,许诚明娶她过门后,便匆匆以边关告急为由离去,一去便是三年。
她在闺中等他,盼他,可谁料想,他在军中的身份不过是个小小的文书,那些所谓的忙碌,不过是借口罢了。
这三年里,他实际上是在陪着他的好大嫂王若雪生儿育女,过着他们自己的幸福日子!
可笑她却独自留在伯府,掌管伯府庶务,掏心掏肺对许诚明的家人好……
这样的许诚明,让她如何能不心寒?
如今他的叹息,又算得了什么?
前世,他亦用此等言辞,堂而皇之地将王若雪母子引入伯府,甚至让她心生怜悯,对那母子俩呵护备至。
而她,真是愚蠢至极!
时光重来,她已非昔日之她,再不会轻信于人……
姜梨佯装未解许诚明之意,脸上露出深深的同情,点头附和道:“你思虑得对。庆州之地,确实偏远,生活多有不便。你无需过于忧虑,既然已经将他们带回了京中,那便好好安顿。祖母名下不是还有一套宅子吗?不妨你去向祖母请求,暂且借予大伯一家居住。”
许诚明闻言,显然愣了一下。
这和他预想的发展有些不一样。
他一直觉得,姜梨心软,又有钱,肯定会下意识让大伯一家住进伯府的,可她怎么会想到要处宅子来安顿?
“梨儿。”许诚明定了定神,轻声细语地解释,“我的意思是……就让大伯母、大嫂和小侄儿他们住进我们家,也就多几张嘴吃饭而已,何必要再费心找另一处宅子呢?”
他紧张地看着姜梨,生怕姜梨不同意。
“那怎么行?”姜梨毫不犹豫地反驳,“大伯家虽然人少,但他们已是独立门户,哪有再并入我们家的道理?”
“更何况大嫂是寡嫂,住在我们家,别人的闲话能少吗?到时候别人说不定还以为你对大嫂有什么不良企图呢!”
姜梨字字句句,有条有理,令许诚明无法反驳。
许诚明脸色一白,惊疑不定地看着姜梨,生怕她看出他真实的心思来。
他更怕姜梨知晓他和大房的真实关系……
可姜梨的面色如常,仿佛真的在为大伯一家深思熟虑。
许诚明内心虽然有些慌乱,但表面上却保持着镇定,他沉声回应:“梨儿,身正自然不怕影子斜,清者自清,我们无需过分在意他人的看法。”
然而,姜梨仍然是坚决地反驳道:“那可不行!我们伯府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世家,绝不能因为一些无端的指责而落下话柄。”
“更何况……”
“除却大嫂之外,还有大伯母也是寡居多年。你能不在乎闲话,那公爹能不在乎吗?”
“这件事你和公爹提过吗?”
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
哼,还想像前世那样轻松住进府来享受她的供养?
这次,门都没有!
姜梨心中暗自发誓,这一世,她一定要让这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让他们的罪行得到应有的惩罚。
“祖母已经答应了,父亲……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不同意的。梨儿,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许诚明的脸色不太好看,他是真没想到姜梨能把事情想得这么严重!
在那些尚未分家的世家大族中,不都是几房人同住一屋檐下,平日里各自安好,互不干扰吗?
哪里会有这么多的闲言碎语,这个忌讳那个讲究?
就她想得如此之多!
姜梨心知肚明,此事伯府中的其他人都默许了,许诚明特地跑来询问她,无非是因为她手中的银子多!
说起来也确实好笑,偌大的伯府维持着表面的华丽与尊贵,背后支撑这一切的,竟然是她和她的娘家……
正因为如此,姜梨心中的怒火更是熊熊燃烧!
前世,他深知她的善良与心软,便利用这一点,巧妙地哄骗她。公然将王若雪母子二人接回府中,肆无忌惮地吸取她的心血,滋养着那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