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燃着篝火,挑了一挑,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将山洞照得通红,竟让人生出温暖的感觉。人偎在火边,忽听一声阿嚏,无情打了一个喷嚏。
在旁三个人的目光都立刻投向了他。
追命停下挑火的动作,问道:“怎么了?”
——不会是真着凉了吧?
无情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漫不经心地道:“大概是有点发烧了。”
真让自己说中了,追命在一瞬间有些痛恨自己的乌鸦嘴。
他们在上岸之后,又向着岩城的方向赶了好长一段路,可越走天越黑,四个人中有两个都是小孩子,追命身上又有伤,无情的轮椅在黑夜中行驶更不方便,遂由追命在山上找了一个山洞,准备休息一夜,明日再回岩城。
——这时候,大师兄在这儿荒郊野外发烧,可怎么办为好?
白可儿也着急了起来,问道:“公子,严重吗?”又看着追命,埋怨道:“三爷,都怪您乌鸦嘴。”
追命指着自己的嘴巴,道:“我乌鸦嘴?”
白可儿点头道:“今儿白天我们坐船出岛的时候,你就说公子会着凉的。”
追命“喂”了一声道:“别在你家公子面前乱说话,我有说会吗?我说的是小心。”
白可儿道:“还不一样。现在公子真的发烧了,该怎么办?”
无情插话道:“不用怎么办,小烧而已,你们两个用不着这样大惊小怪的。”
追命的身体往无情这边倾了倾,伸手抚上无情的额头,似要印证无情的话。
无情道:“没有骗你吧?”
追命道:“嗯,这次没骗我。”
然而再轻微的发烧也是发烧啊。他来回摸着自己下巴的胡茬,看着无情,好像在思考什么。
无情不理会追命说的“这次”两个字,嘴角弯起,貌似想起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道:“有时候我在想你……”
追命很有些期待地问:“想我什么?”
无情接着悠悠地道:“想你真的像他们师叔吗?没见过师叔这么跟师侄闹的。”
二师弟和四师弟就从来不会这样跟三剑一刀僮没大没小地闹。
不过,他很喜欢,很喜欢看追命和三剑一刀僮在他面前玩笑,这会让他觉得有一种放松感,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感。
追命把头摇得像个波浪鼓,道:“不是像不像他们师叔,是本来就是,谁叫我是你师弟呢。我是你师弟,那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他们的师叔。”语气忽然变得可怜兮兮,“除非,大师兄你不要我这个师弟了。”
无情偏头道:“不是我要不要你这个师弟,我就算不要你……可谁叫你是世叔的徒弟。你是世叔的徒弟,那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的师弟。”
追命装作吓了一跳的样子,道:“大师兄你的意思不会是……世叔不要我,你也就真的不要我了罢。”
无情认真地想了须臾,道:“不会。当年我见了你第一面之后,回去就想,如果世叔不打算收你做弟子,我也会求他收你入门的。”
没声音了。
当无情说完这句话,追命又没声音了。
无情无奈地看了追命一眼,怎么自己每次说心里话的时候,他都会沉默?自己说的话有这么恐怖吗?
想着,无情突然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追命再次开口,说的却是不相关的话:“大师兄,我出去一趟。”
无情问:“做什么?”
追命道:“我出去看看有没有追兵。他们走正路,比我们绕路要快。”
无情道:“这是你找的山洞,他们发现不了。”
追命道:“我去看看嘛。”
无情道:“那我也去。”
追命道:“大师兄,你还在发烧……”
无情截道:“三师弟,你还在受伤。”说完也不等追命回答,又对白可儿和方采道:“一起去吧。”
白可儿和方采搓了搓小手,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在山洞里呆得好好的又没有危险,现在大半夜的要出去看什么追兵,还要一齐出动。不过无论公子和三爷说什么,白可儿都会听着,遂和方采跟着去了。
洞外凉风嗖嗖,漫山遍野的树木都被月光覆上了一层白色,澄淘出雪一样的纯净,微微的虫鸣声让山岭显得越发幽静。
今夜的确是个美丽是夜晚。
野外山岭多草,却并不是普通的野草,而是药草,各种各样的药草。
出来找追兵的无情和追命却低着头,借着清辉的月光,地上的东西,他们看得很清楚。
追命突然蹲下身,在地上拔了一根草,然后跑去了溪水边把它洗干净。
月下,溪水也被照得透亮。追命拿着洗净的草,正待起身,如明镜般的溪水水面倒映出他身后的青年清俊的面容。
追命仍旧蹲着身,双足一动转了个身,把药草在无情的眼前晃了一晃,道:“大师兄,这药可以退烧。”
无情的手里在转着一株什么东西,道:“你不是说出来看追兵的吗?”
追命笑了笑道:“这不是追兵没看到,反而看到了这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