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和站在窗下,暗夜里静悄悄的一片,月华悄无声息的将他裹进清辉里,一室凉意中,他的影子却似比月光还要清冷。
他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整个人像是与这间屋子融为一体,不大的竹屋里白和一遍又一遍的看着,屋内的陈设一如往昔丝毫不曾变化。
只可惜,景还在,人已回不来了,而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杀伐肆意令他族闻风丧胆的妖鬼了。
他想起那时江兖死后他遍寻不得江兖的生息,再回到这片竹林时人间已经过了百年,人间帝王都不知换了几代。而那时被烧成灰烬的竹屋早就不见了,新竹换旧竹,不知剩了多少。
他一时有些茫然了,还有些无所适从。
仿佛一瞬间这世间关于江兖的一切都没有了,他不知从何而来的愤怒,一把火烧光了新生的竹林,竹林中大约是有修炼还未成形的妖,在熊熊烈火中呜咽嘶吼,燃烧殆尽。
火光将他的脸孔照亮,明晃晃的映着他的脸,橙红一片。大火燃烧了整整一夜,那一整片竹林成了平地,他呆坐在那儿不知何去何从。
隔不多时,大雨便降了下来,将他周身淋湿。空气中混合着雨水和火焰焦灼的味道,前一日还一片苍翠的新绿,现下除了被雨水淋湿的焦炭,什么也没留下。
他那时的修为已大不如前,泡在雨水里怔怔的出神。突然一道惊雷将他惊醒,他这才回神,凭着记忆的模样将江兖之前的竹屋又重现了出来。
屋内的摆设也是按照记忆中的模样原封不动的还原的,就连屋外的院子,院子前那株桃花;还有窗边那片被月华浸染摇曳生枝的翠竹林。
而今时隔多年再次回到这个地方,依旧还是记忆中熟悉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曾变过。连月华都似从前那般穿过隐隐错错的竹梢,趁人不备的闯进屋内。
白和就站在那片月华下,眼睛空空的盯着某处出神,周身泛着银色的光,仿佛下一刻便要消失在这银色光晕之中。
寻找四世灯的这些年,他每每路过相似的竹屋总是忍不住会停下来看上一看,私心里总是希望不知哪天停下的竹屋中能再看到熟悉的身影,这样或许他心中的愧疚会少一些。
只是凡世种种,总是不尽如人愿,这么长久以来,别说是熟悉的身影,哪怕是相似的都不曾有,一次都不曾有。
月影西斜将他的身影拉长,一低头便能看见自己细长而又孤独的影子。白和的眼中渐渐的爬上了一丝苦涩,随即那苦涩便不可抑制的蔓延至了唇畔。他盯着自己的身影看了好一会儿,才脚步轻轻的走出了那间竹屋。
他将院门关紧,抬头看了眼今晚格外明亮的月色,今晚无风也无星,只有月亮孤零零的挂在那儿像是嘲笑一般的凝望着他,仿佛在说,“瞧,你不过也和我一样罢了。”
他重新布了结界,将竹屋又隐藏起来。下一次再来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出了院子回到长街,已是亥时了。往常这个时间茶楼酒肆早就打烊了,长街上也没什么人了。可今日,不知是什么日子,街头巷尾仍是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早前走之前还空荡荡的长桥此刻挂满了彩色的灯笼,整个长街灯火通明,欢声笑语时不时便钻入耳中。
看着如此热闹的场景,白和嘴角的苦涩逐渐褪去,难得的松快了几分,像是冬日里照射在身上的暖阳。三界之中,只有凡间白和最是喜欢。
魔族弑杀与最初的自己无异,而天界高居九重天,孤傲清高。唯独人间,无论来过多少次,无论是烽火硝烟还是疾病痛楚,凡人总能在那困境中找到温暖的法子。
也唯有凡间,曾经有过江兖的存在。
他走上长桥看着那些色彩各异的灯笼,面色不由得柔和了几分。长桥下一艘艘船呈一字状自桥下穿过,船上桥夫头戴帽子,身上的衣饰华丽异常,嘴里吟唱着他不曾听过的曲调,甚是好听。
穿过长桥便是正街,这么晚了还有杂耍在卖力表演。杂耍旁围了一圈人,男女老少皆有,有的年纪尚少,大约是不曾熬至这么晚,靠在自己娘亲的怀中,在一片叫好声中沉沉安睡。
白和一时兴起上前瞧热闹,眼风里瞥见一个极为熟悉的背影,那背影在一声声叫好声中露出些许侧脸。灵动的眸子闪着光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杂耍生怕错过什么,身上穿的依旧像个彩旗,各种颜色混搭在一起,站在人群中尤为惹眼。
白和不声不响的走过去,在那个身影旁站定。身旁之人好似感觉不到,全部身心皆放在正在演绎空口吞剑的杂技上。白和不由失笑,双手环臂用手肘往旁边的人身上一撞。
吞剑的是个光着膀子的彪形大汉,头上系着拧着几道的红绳,大嘴张开,一柄长剑一点一点的被推进腹中。周围欢呼声炸起,旁边之人一边拍手一边跳了起来,看上去更是活泼灵动。
白和无奈这才又撞了一下唤道,“花冥?”
花冥看杂耍看的正起劲,声音入耳的时候花冥还疑心自己听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