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杨柳树沾了河岸的湿气,低垂着没什么生气。
白和坐在窗边,却好像陷在回忆里出不来。他将茶盏放下,叶尖落在杯底,清澈的茶水晃开一丝丝涟漪,他在那逐渐平稳的水中看见自己愧疚的脸。
随即苦笑的摇头,曾几何时他还是那个令魔界闻风丧胆的妖鬼,却为了一颗内丹把自己搞成如今这个模样。
果然啊,人也好,妖鬼也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拿了便要承担拿了的后果。
那个时候他的心里除了修炼便是去这一方人间寻一处舒服的树,吃人间各色吃食,每日都是欢快的,可现下他却只剩下对那个人的愧疚。
白和蓦的又想起从冥界出来那日,他从莲花台处遁走,甫一落地,天雷便落了下来。
一道刀劈在身上,立刻皮开肉绽。他闯了冥界,搅了川水,还损了地藏王的莲花台,令大批新鬼灰飞烟灭再无轮回可能,只是天雷算是便宜他了。
只是内丹入体不曾稳固,加之他先后闯了魔界与冥界,灵气耗损严重。此刻道道天雷落下,极损修为。他为了修为骗了江兖,如今这修为刚到手就要被这天雷毁去一半。
雷声轰鸣响彻云霄,不一会儿雨水便落了下来。雨水落下,滴在道道伤口上,撕扯般的疼。
白和几乎自嘲的笑,笑声混在雷雨声中,不知为何眼眶突然一阵发热,有什么顺着眼尾流了下来。白和愣怔又诧异的伸手去摸,不确定又陌生的看,但一下就被雨水冲散了。
他从不曾流过泪,那是第一次。
现在想起来白和仍旧不相信那滴泪是出自自己的眼中,好像自从江兖的内丹入体后,他就多了很多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
这五百年来,他的灵力几乎毁了大半,如今虽然已有千年,修为却还不如他成形的那几百年。饶是如此,寻遍三界也都没有能让一个消失的人重新活过来的办法。
所以,四世灯是最后唯一的机会了。
白和晃了晃神,窗外天色不知何时已擦黑,他竟在这厢房坐了半日。他沉着眸子,看着天边亮起的星辰,也不知楚江 那边是否有四世灯的消息。
冥界,阎罗殿。
楚江进殿时,案上香炉中的香正丝丝缕缕往上飘着白烟。香丝入鼻,楚江掩鼻问了句,“这是何香?”
崔府君已在殿内等候多时,闻言朝香炉看了眼道,“此香有何不妥?”
楚江道,“你离的近些就知道了。”
崔府君依言上前,眉心猛地簇起,“这”
余下的话还未说完,对上了楚江示意的眼神,崔府君立刻禁了声。楚江走进放着香炉的桌案,手掌向下一挥灭了香,淡淡道,“撤了吧。”
“是。”崔府君点头跟在楚江后头往内殿走,地府的地面是用冥界特质的墨玉铺就的,地面光滑如镜,走在上面像是踩在冰面上,还带着冰冷的气息。
崔府君走了两步道,“看来司主醒来之事,怕是瞒不住了。”
楚江背手轻哼一声,“冥界有内鬼也不是一夕之事了,只是这么迫不及待,这种雕虫把戏也敢拿来本司面前现眼。”
“看来是冲着司主您神识丢失,想让您元神不稳。”崔府君想起那香炉又道,“只是有一事不解,司主今日回冥界之事,就连私都是一刻前知晓的,何人有如此法力竟能探之司主神息?”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一片回廊这才真正入了内殿。内殿正中间放着一张寒玉床,当年他与君绛大战七日才将君绛封印在五浊结界。自己也因为封印导致神识丢失,不得不化了一丝元神去凡间寻找神识,而他则在这张寒玉床上沉睡了近千年之久。
楚江走到寒玉床边,指节分明的手抚上寒玉床。这寒玉床远远看着有丝丝冷气,摸上去却是温润的。他来回抚摸着道,“当年本司伤重,医仙取了冥湖水制成这寒玉榻,本司在这榻上沉睡千年才得以苏醒。”他说着,白色荧光从他的指尖缓缓流向寒玉床,床身中间顿时像是有水流流动,不一会儿竟从四边角开始碎裂。
“司主!”崔府君一惊,急声喊道。
然而楚江只是立在床边,片刻后将手从床榻上拿开。只见寒玉床上除了楚江方才术法的气息,还有另一股气息在上面涌动。
催府君眼眸登时睁大,讶异道,“司主的内殿向来无人进入,这气息”
楚江只是看着那股气息,垂眸,“果然如此。”他道,“先前本司还在怀疑,这五浊结界碑虽不能将君绛完全封死,但也不至于才千年就出现动荡。前不久本司去了趟魔界,魔界处亦有异动。”
崔府君接道,“但司主醒来时间尚短,先下除了我和或崖,也只有平等王九川大人知晓,可九川大人也是不日前才恰巧碰见,这千年来十殿一应楔文也皆是由九川大人审理。是以,私想不到还有谁能”
寒玉床在两股气息下已经成了碎石,楚江看着那股气息眯起来,这气息总觉得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