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姐姐。”
小侍女顶着鲜红的巴掌印从内室退出来,看到目带关怀的流萤顿时红了眼眶。
流萤安慰的拍拍她的手。
“没事,等会儿我进去伺候,你休息半日。脸上记得敷药,要是化脓要赶紧来找我。”
小侍女感激不已。两个主子阴晴不定,不知怎么就惹得他们不痛快了,招致一顿毒打。若不是有流萤姐姐一直替她周全,说不定早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和之前几人一样。
小侍女吸了吸鼻子,记起正事。
“流萤姐姐,你交代我的事,我有认真注意。但人实在太多了,并未发现有行径可疑的人。”她顿了下,压了压声音,“倒是王爷,坐在店铺了好几回往对面茶楼上看。”
“我偷偷瞥了眼,险些被察觉。茶楼靠窗坐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身材魁梧,双目锐利。”
流萤问:“可是狮鼻,方脸?”
小侍女仔细回想后,点点头。
“是步兵司的人,负责保护王爷安危呢。”
听流萤这样说,小侍女也没了好奇心。
流萤叫她去休息,自己往内室走。
短短十几步的距离,她便理清了思路。
如她所料,小婵没有动手,但她极有可能是出现了。
经过这大半年的藏与寻,以顾昌明的本事,多半是有了怀疑的对象,才会同意宸王大张旗鼓的出行,准备以此来确定。
若是小婵就在人群中,肯定会将人认出。她此番的心思,便不算白费。
“你同她说甚,耽误了这许多功夫!”姜明慧歪靠在榻上,见流萤进来,语气不悦道。
流萤道:“叮嘱她莫要胡说。主子今日劳累,婢子为您按按。”
姜明慧哼了声,算作同意。
流萤立到榻边,替她按着头。
姜明慧惬意的闭上眼,似梦非醒间,含糊道:“改日给你请个太医瞧瞧脸。”
宸王看中皮囊,留在身边伺候的人,平头正脸是前提。
流萤他就很嫌恶。
姜明慧却不同,她能放心将流萤留在身边,一则是对方聪明也听话,二则因着流萤毁了容,不会引起宸王的兴趣。
但现在,似有些矫枉过正。
“谢主子恩典。”流萤声音低缓,语气却坚决,“还是罢了。瞧着这张脸,婢子才能时刻记着仇恨,不会忘。”
姜明慧唇角勾了勾,不再坚持,“随你吧。”
待她睡着,流萤才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田庄、铺子的管事们都在偏殿候着,今日是每月报账的日子。
姜明慧本就不是聪慧的人,被认回永宁侯府后,不多时就跟宸王订了婚,婚前的大半年也只粗略学了些处理内务的法子。嫁到王府后,她自告奋勇从管事手里接了中馈。
有永宁侯府给的嬷嬷和侍女指点,总的也没出大错。但一年前,因着和离的事她跑回永宁侯府求助,反被训斥不懂事、自作自受后,她就跟永宁侯府离了心。
在流萤的介入下,姜明慧身边的旧人被换的所剩无几,她也顺理成章接管了姜明慧的嫁妆和王府的内务。
看过账本,又和前院管事商议过府中幕僚月例提升的事,流萤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因着身份,她在王府中独占一处小院落,有个伺候的小丫鬟,比通房的条件还要更好些。
躺在晒过的床铺上,流萤闭了闭眼睛,轻叹一声。
她用四年,才真正靠近姜明慧。但对于李家村灭族的事,也始终触不到真相。
流萤……不,她本叫李翠荷,出身江南西路宽平县望远乡李家村。十二岁经姨母帮助,去县城书院的后厨打杂。为着多赚些银钱供哥哥读书,逢年过节也留在书院伺候先生们。五年间,回乡次数寥寥。
待她十七,家里也攒够了送哥哥上京的银钱,便叫她回来,给相看夫家。
谁知这一见,竟成永别。
当她们从山上赶回,见到的只有一地血迹和亲人冰凉的尸体。
哥哥身下压着一本《李唐史》,掌心贴着纸页,血迹泗湿了半边,看不清内容。
不待她悲痛,小婵就出现了,带着她和妙娘,还有被藏在米缸里逃过一劫的小恒,开始了长达月余的逃亡。
她不知道,讷言懂事、从未离开过李家村的小婵,从何处习得高强的武艺。但默契的,她和妙娘都没有多问。
小婵选择独自面对顾昌明和他带来的几十个手下时,她近乎绝望。可她也清楚,她们留下只是累赘。
后来,她跟妙娘日夜不休走了二十多个时辰,绕了一大圈,重新回到府城。
破庙被占据,她们不敢贸然进去。混在杂乱的流民队伍中,她们一直在等小婵。然而流民突然暴乱,她和巧娘被冲开,自此断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