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
李清远对上李玥妩没有情绪的双眸,又不知如何开口。
直到牛车在青杏巷子停下,李玥妩下车前,才说了句:“你该知道,人不全是人。”
这日的经历,对李清远来说,冲击太大。
幼时的记忆遗失,他记得的画面自七岁开始,唯有借住在庵堂的日子艰难了些,往后便没了坎坷。叫他觉得无力的,也只李玥妩被扣押一事。
可今日他才知晓这盛京城繁华下的另一面。
李玥妩在不远处的院子里给三人租了两间屋子。
“劳婆婆带他们购置些必须用品,再带去院子认认路。”
孙婆婆应了,解下罩衣带着三人离开。
小馆今日客人不少,大多是书生,或看书,或抄写,桌上都摆着一壶饮子。昨日那三人也在。
李玥妩将冰鉴里的水倒了,添上新的冰块,便去柜台后看账本。
今日并非一时兴起。
因科举舞弊被关押的那段日子,与她一间牢房的婆子说了许多高门大户的秘闻,其中就包括永宁侯嫡女,即现在的宸王妃。
“……那丫鬟准备的茶水略烫了些,就被她生生烫伤了脸。她老子是侯爷身边的护卫,想把女儿带去治疗,她拖了一夜才放人。脸都疮了,实在凄惨。他老子向侯爷说了此事,反倒触怒了侯爷,一家子都被发卖了……”
“……就连二娘子院里的人她也不放过。二娘子的奶嬷,就因推搡了她,也被打得皮开肉绽,牙婆上门看人时,听说出气都少了……”
护卫找到了,婆子没见牙婆带来。或许是死了,或许被旁的人家买走了。
总归,也寻到了一个。
她不着急探问,左右人在自己手里。
今日大动作,顾昌明派来盯着的人肯定要去牙行过问。
李玥妩拨动着算珠。
端看顾昌明如何动作了。
如果当初指派他的人是宸王,在得知她买了永宁侯府出来的护卫,他恐怕是怀疑更甚。或许,还要亲自来瞧一眼。
如她所料,顾昌明的确将注意力从花楼转到了小馆。
他已经查清宸王那日出现在花楼是为与辅国公府的小公爷争一个伶人。
宸王与小公爷不合,是盛京人尽皆知的事情。
凡是对方瞧上的东西,他们都要争一争。从前还有传闻,在宸王向永宁侯府提亲前,小公爷就先派冰人去过,只是被拒了。
为着伶人争执,并不是多光彩的事,双方都默契的缄默。
宸王不知他回京的事,虽派人盯着凉山,却并未出手。花楼人员繁杂,继续追查难度也大,相比之下小馆就容易许多。
“她买了从永宁侯府发卖的护卫?”
顾昌明放下手中的剔骨刀,看向手下。
“是。但牙婆的意思,是因着价格便宜。”
顾昌明摇头。
世间不会有这么多巧合。
或许,他该亲自去见见这位李娘子了。
“怎得这个时候来了?”
裴泓之迈进府,管事就上前说了李清远过来的事。
“小郎君瞧着神情怏怏,心事重重的。”
莫非是李玥妩出了事情?
裴泓之眉头蹙了下,将斗篷扔给无厌,加快步子去了外书房。
李清远凭着一股冲动劲儿来了裴府,坐到书房里,却有些后悔了。
他理解姑姑今日作为背后的深意。正因如此,心中才更加堵得慌。
“先生。”
李清远见门被推开,忙起身。
裴泓之应了声,道:“怎么?可是李……小馆出了事?”
李清远摇头。
“弟子贸然过来,叫先生担忧了。”
他将今日跟着李玥妩去济病局选书童未国,而后又去牙行买奴隶的事情说了。
裴泓之安静听他说完,沉吟片刻,问:“你可是觉得你姑姑太过冷漠?”
李清远急切道:“自然不是。”
他读书时,王夫子说官家是圣明之君,开河清海晏之局,免百姓流离,四海升平。
他从前也知无全然清明之世,可今日才知,盛京繁华下有着许多的凄惨。
还有那些奴隶,皆因过错被罚,更有甚者是北边来的俘虏,手上或许就沾染着大乾百姓的血,便是如此,他也生出了怜悯……
裴泓之明白,对于一个十岁的少年,未曾见过世间真正的苦难和战争的残忍,乍然直面,心中自会矛盾拉扯。
“无恻人之心,非人也;你怜悯他们,乃是情理之中。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掌上。”
裴泓之语重心长,道:“=你有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