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就到这里。”
裴泓之问了时辰,得知已经是酉时了,便叫停了还在伏案书写的李清远。
这一日,只午时用膳后稍稍小憩片刻,其余的时光都消磨在了书房。
裴泓之对李清远的学习能力算得上满意。
他讲了不少,李清远都能吸收,且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当时收徒,他虽抱有旁的心思,但更多也是看中李清远的心性。
经过这些日子的教导,他心中也确定收徒的决定没有错。
“时辰不早了,在府上用过晚膳再回去吧。”
忙着给文章收尾的李清远,提笔的手腕抖了下。
先生府上一切都好,只厨子的手艺……
李清远舔了下唇角,中午茯苓山药汤古怪的味道犹有遗存。
他斟酌着言辞,婉拒:“离家一日未归,姑姑与婆婆恐要担忧。弟子想早些回去,就不多叨扰先生了。”
他略有些心虚的抬眼,正好对上裴泓之的目光。不自觉又接了句,“先生,可要去小馆坐坐?”
裴泓之顺势颔首。
“入夜了,你独自回去我也不放心。”
李清远瞥了眼外头亮堂的天色,默默将完成的文章收好。
裴泓之才迈出书房,无为就迎了上来。
“静王在凉山行宫遇刺,被刀柄震伤了内腑,经过救治已无大碍。刺客挟持广平伯入了城,武德卫正在全力搜捕。”
裴泓之脑中闪过一双猩红的眼睛。
“我晓得了。”
“主子,”无为忙道,“往后出行,都由无厌和小人一起跟随您。”
凡是跟李家村灭族之事扯上关系的人,都有可能成为那刺客的目标。主子是此案的陪审之一,又与李巧娘有过单独会面,这让无为不得不谨慎。
裴泓之刚要拒绝,想到身旁的李清远又同意了。
无为没料到事情这样容易,稍一想就明白了。
他冲李清远投去感激一眼,才去外头套马车。
“方才的话,都听到了。”裴泓之边往外走,边与李清远交谈。见对方点头,他才继续,“可知静王遇刺,是何缘由?”
李清远心中有些猜测,被问起,就老实答了,“弟子私以为是因李家村灭族之事。”
裴泓之没说是与否,只道:“你对此案了解几分?”
“皆由坊间传闻而知。”
坊间传闻。
裴泓之沉默了片刻,道:“明日起,课业再多一份。”
李清远的步伐顿时沉重了下去。
先生布置的课业并不繁重,但总是要叫他绞尽脑汁、费尽心思,有时还要耗光体力。
不知新增的一份课业,又是属于哪一种。
街上行人已没有多少了,倒是禁军和衙役时常列队经过,神情冷肃。
无为驾着马车,旁边是无厌。
两人眼观八方,时刻警惕。一路无事到青杏巷子,他们紧绷的身体才稍稍放松。
小馆外挂着歇业的牌子,门板严严实实的抵着。
李清远见状,有种不好的预感。
往日便是歇业了,孙婆婆也会坐在外头的棚子里与人闲谈,小馆也总会留着一扇门板供人进出。
他上前敲了敲,提高声音道:“姑姑,婆婆,我回来了。”
无厌察觉他神情有异,不动声色上前两步,处在一个出现危险随时能将人护住的位置。
细碎的脚步声靠近,门板紧接着被卸下,孙婆婆的身形显露了出来。
“清远回来了!”接着看到裴泓之几人,又忙问好,“裴郎君也来了。”
她麻利又卸了一块门板,让出一个宽敞的位置,请他们进来。
裴泓之扫了眼冰凉的灶台,嗅到空气中淡淡的药草味,目光落向了后院。
李清远也察觉小馆今日格外冷清,忙问:“姑姑呢?”
孙婆婆面上露出几分忧色,道:“娘子感了风寒,两贴药下去也不见好,我正要去请吴大夫过来看看呢。”
“严重吗?我去看看姑姑。”
李清远只匆匆和裴泓之行了一礼,就往后院小跑而去。
裴泓之没计较,道:“外头不安宁,叫无为去请大夫吧。”
无为得了命令,立即就去了。
孙婆婆目带惭愧。
“今日招待不周,还要劳烦郎君……”她似是才回过神,忙去烧水,“您稍坐,老婆子给您倒茶。”
“不必了。”裴泓之也不走,在小馆内寻了个位置就坐下了。
无为很快就带了吴大夫过来。
“大夫,我家娘子瞧着似是更严重了些。”
孙婆婆引着吴大夫往后院走,裴泓之神色坦然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