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人,或有心事?”
吏部尚书笑呵呵的问。
裴泓之一向温和示人,甚少见他言辞如此犀利的时候,上回,还是三年前与人论道之时。
“时逢万寿节,万万民同贺,裴某心中亦是欢喜。”
裴泓之收起了锋芒,又成了往日温润君子的模样。
户部尚书经他提醒,才知方才一问有些不妥,道了声“自是如此”,也不再说话。
裴泓之垂眸,盯着枣塔,垂下的眸中情绪却不似面上般平静。
他心中似乎憋着一股气。细寻由头,仿佛从很早前就有。
只是经官家执意大办万寿节、李家村灭族之案越积越多。
入朝六载,他自认已看透其中关窍,也能顾及各方,做到周全。他深知朝中各方势力勾连,也深谙其道,在制衡各方中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一向做得很好。可好像又哪里不对。
裴泓之承认,是李玥妩面对霍南誉追问时的沉默,把他压着的这股气引了出来。
为何不愿信任他……
裴泓之深思一夜。
他如今所做,又有何可叫人信服之处?
知晓以大乾如今的国力,要设宴天下会使国库空虚,亦知允许百官上贡会滋生腐败,他还是没有阻止。也知晓李家村灭族另有隐情,却还是默许了。
裴泓之捏着腰间的玉环。
六年前,他决意要下山时,大伯将此物教给他时,曾言:“裴家无需你扬名,你只要记着,所行所为,无愧本心,无愧生民,无愧天地。”
他做到了吗?
“圣驾至。”
在尖细的高唱声中,裴泓之随着百官起身,他垂下的眼眸中,情绪逐渐归于平静。
“姑姑,侄儿回来了。”
戌时三刻,天色已然发黑,李清远才踩着月色回来。
院试就在三日后,他也越发用功了。
因着万寿节,街上热闹非凡,王夫子见学生们多心神不宁,索性就放了一日假,许他们去街上玩耍。只李清远没走,如往日一般学到戌时才收拾书案离开。
只出来时,被王夫子叫住叮嘱了几句,又耽误了些时辰。
李玥妩午后闲着,便做了些米粉晒在院子里。日头大,不到两个时辰就晒干了。
她先煮了一碗叫孙婆婆尝味道。
不管是酸汤还是凉拌,味道都不错。
今日的晚饭,便是这个了。
孙婆婆将煮好的米粉捞出,浇上酸汤,再放上几片卤肉,撒上葱花和其他调料,一勺热油泼下去,顿时就起了香味。
“我今日在街上看游行时,瞧见你的好几位同窗,王夫子也在。可寻了一圈,也没见你。”
李清远解释了一番,引得孙婆婆满眼怜惜。
“三伏天,学堂里也没个冰盆、凉扇,都焐出了痱子。依婆婆之短见,功名固然重要,可身体才是根本。切不可因着用功就损伤了身体。”
李清远没有同她争辩寒窗苦读自是如此,只是点头应下。他明白,孙婆婆何尝不明白其中道理,不过是心疼他罢了。
之后,孙婆婆端来的除湿驱内火的茶,他也一概都喝了。
孙婆婆去后院歇了,李清远难得没有第一时间回书房温书。
“姑姑,我今日午睡时,做了场梦。”
人常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这梦,无关乎他所思所想。
李玥妩停下手里的活儿,静静看着他,等待下文。
李清远回忆着,“梦中,我和姑姑被困在火中,身后还有人在呼喊。”
李玥妩心中一震。
李家村出事时,哥哥许是在情急之下别无选择,将年仅六岁的李清远藏在了水缸中。李玥妩赶回去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虽被救了回来,却发了一场高烧。当时她们疲于奔命,耽搁了时间,等李清远得到救治时,已经过去了一夜。
虽侥幸没有损伤脑子,但从前的许多事情都没了记忆。
大夫言说日后或许会重新记起。
六岁的孩子,所知所想的事情也并不多,记不记得不会有甚妨碍。李玥妩顺势向他隐瞒了李家村的。
李清远道:“只是梦境便罢了。可我醒来后,其中的情景反倒越发清晰。”
李玥妩应了声,问:“都是何情形?”
“是些不怎么连贯的画面。一会儿是我被火光环绕,一会儿又是窒息的水中。还有姑姑抱着我奔跑……似乎有人追在身后。”
李玥妩本也没想向他一直隐瞒李家村的事,日后真相大白,她还要带着李清远回去祭拜。可这时将一切告知并不是好时机。
思量一番,有了决定后,李玥妩开口,道:“切记,。此事你不可同别人讲。若你全部记起,我自会告知。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