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安变得十分听话,让吃饭就吃饭,抓完栗子糕后还让任由祁溯擦手,乖顺的像变回了六年前的少年。
听母亲的话,听媳妇儿的话。
机不可失,趁着林承安消食的空隙,祁溯已经让人将热水准备好了,势必要将林承安好好搓洗干净。
雾气缭绕的屏风后,一桶接着一桶的热水送进送出,要将小叫花子的林承安洗出来可是个功夫活,全由金柯玉叶的大雍皇帝亲力亲为。
林承安坐在木桶内药浴,眼皮子沉甸甸的,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样,一旁祁溯正给他打理头发。
这头杂草似的头发才是最难打整的,打结的地方只能剪掉,花了一个时辰祁溯才将那头发打理出来,现下林承安的头发短了许多,勉强束了个马尾。
剃完胡茬,一张完整的脸出现在眼前,林承安现下已经彻底长开了,五官坚挺,英气逼人,当年的稚气的少年已经成熟了。
面前这张脸与他想象的一模一样。
只是那双眼睛再没了纯澈,深邃的眸子望不到底,满是尝尽苦难的沧桑麻木。
祁溯心中一疼,他的承安啊。
洗干净的林承安都觉得自个儿轻了几斤,躺在床上浑身不自在,加上今夜不睡床底改睡床上了,他十分不习惯,眼睛飘忽不定,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了。
祁溯撑不住笑了,不管他的林承安多少岁,这些小动作还是这般可怜可爱。
借着琉璃盏里的亮光,祁溯让林承安坐到床边来,给他绞指甲。
“等等!”有个侍女拿着林承安脱下来的旧衣裳,被林承安看到了,以为要将他的旧衣裳扔了,立刻站起身道:“不,不能扔。”
那是徐荣荣亲手为林承安缝的衣裳,意义自然不同。
林承安这一动差点儿就将手指头误伤了,祁溯心惊胆战的将绞指甲的小刀放到一旁,哄道:“只是拿下去洗干净,给你好好放着。”
林承安这才乖乖坐了回来。
没一会儿老太监章公公带着奴才送了宵夜进来,林承安很珍惜粮食,必会吃得一干二净,祁溯深知如此,所以除了正式饭点儿,所有送上来的吃食都是在精不在多,让林承安尝个新鲜就行。
皇宫的御厨做的点心实在对林承安的胃口,林承安首先拿栗子糕吃,再是其他桃花酥、豌豆黄什么的。
连吃两个点心下肚,林承安才记起旁边的祁溯来,拿过一个最好看的递给祁溯,“素素,你吃。”
祁溯用拇指拭去林承安嘴角的点心残渣,道:“你吃,这都是你的,吃饱了给我剥花生。”
剥花生!素素最爱吃自己剥的花生!
林承安兴奋的点点头,一口气就将点心吃光了,摩拳擦掌的要给素素剥花生。
放在桌上的不光是花生,还有一个熟悉的木匣子。
林承安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正是他抵押给守墓人的木匣子,等他再回去找时,那守墓人已经举家搬离村子了。
“承安,还记得它吗?”祁溯神色怀念,将那木匣子举在手中打量。
那守墓人把这精美的木匣子当做传家宝一般藏着,若不是儿子生病需要,也不会将木匣子拿去当铺挡掉,木匣子一进当铺,就被发现是大雍皇宫的物件,就这么一层层回到了祁溯手中。
林承安从祁溯手里将木匣子拿了过来,当即就想起被埋在百花村的母亲,眼眶蓦然红了。
“承安,不哭了,眼睛都肿了,听话。”祁溯伸出手,疼惜地拭去林承安眼尾的泪水,轻声道:“娘已经送回东门村了,和爹埋在一起,等见了二嫂和轩文,我们一起回去看看。”
林承安愣住了,呐呐道:“二嫂……轩文……”
“对啊,他们在大雍等着你呢,承安,我们一家人团聚了。”祁溯让林承安靠在自己怀里,温柔的亲着林承安头顶的发丝。
祁溯知道林承安舍不得离开汉城,离开李氏夫妻,要想林承安乖乖跟着他回去,必须找到比他们更重要的存在。
林承安如今就剩下这么两个家人,这无疑是天大的诱惑,别说是大雍了,就是刀山火海他也去。
祁溯不说还好,一说林承安连半刻都等不了,一晚上没睡,天一亮就将在被子里将祁溯拱醒,要马上去大雍。
好在祁溯早让人准备了,不用在耽搁,就地拔营,用完早膳后,接近一千人的队伍朝着啼邺城行进。
祁溯对林承安少年时晕马车的事情记忆犹新,所以这次行程准备的尤为妥帖,宽敞的马车里铺了厚厚的绒垫,日子渐冷,又点了上好的红炭整日燃着,马车里温暖如春,走的又是官道,一路上林承安没有受半点罪。
林承安坐马车坐累了,祁溯还会让几个亲卫跟在林承安身边,出去跑几圈马松松筋骨。
半月后,队伍进入百晴地界,一眼望过去全是此起彼伏的山脉,官道两侧的树林黑压压的,不时传出几声乌鸦的怪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