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易跟赵里长拱手告辞,在一村人期盼的目光中走向马车,大约是心里有鬼,上马车时没踩稳,倒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站得近的赵里长和李金秀忙将人扶了起来,担忧道:“没摔坏吧,还能走不?”
“能,能。”陈易心虚的很,一骨碌爬上马车,冲着亲卫乔装打扮的车夫道:“走。”
说完,又跟村民们拱了好几下手,道:“大家回去吧,回去吧!等我的好消息!”
“陈老爷子慢走!”村民们一路将马车送出了村,又跟着走了一截路,直到马车隐没在大雪中,依旧不舍得离开。
林承贵就在人群中,看着自家婆娘还是不服气的样子,指着马车有理有据道:“你看,弟妹出门都将承安带上,绝不会跑。”
马春凤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这肥差明明是林承贵的,他自己不去争,这下好了吧,被那小贱人抢了先。
看着林承贵这副不知好歹的样子就来气,马春凤冷笑一声随口道:“没准儿是带着承安一起跑呢。”
这话顺着寒风飘进了李金秀耳朵里头,也不知是不是被冻的,无端打了个冷颤,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陈易背负这么多人的希望,压力大得很,大冬天的脑门还冒出一层冷汗,叹息一声钻进马车里头,见自家主子正一脸风轻云淡抚摸着被拐走的林家小儿子脑袋,当即佩服的五体投地。
还是主子手段高明,心比锅底还黑,拐走人家的儿子还有法子让人家笑脸相送。
一想到那些村民,陈易就良心不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马车晃来晃去晃得人昏昏沉沉,林承安趴在祁溯腿上委屈了好一会儿,现下有了睡意,祁溯抚摸着林承安脑袋将他哄睡了。
见陈易一副有话要说的憋屈样,祁溯摸了摸林承安的脖子,确定人睡熟了这才幽幽道 :“军师有何妙计要呈奏?”
陈易万不敢当‘军师’二字,缩着脖子,忧心忡忡道:“王上,我们此去不会再回,那些村民要是真被骗了种上棉花,卖不出去可是会饿死人的。”
祁溯唇边的笑意比外边的大雪还凉,看得陈易心惊胆战,只听祁溯淡淡道:“我如何骗他们了,棉花是真,定金函是真,等来年收成的时候,这个村子定能富起来,吃穿不愁。”
陈易惊讶道:“定金函不是要等我们去找胡老板吗?”
祁溯对于部下的蠢钝半点耐心也无,并不多说,只摩挲着林承安的脊背假寐。
陈易比主子的反应要慢一些,好一会儿才想通其中关窍,激动道:“原来是之前胡老板来的时候已经跟他谈好了,定金函就夹在主子你让我送给赵里长的农桑辑要里头!”
一惊一乍换来主子一记冷刀,陈易赶紧止住了嘴,吵着主子不要紧,吵到主子怀里的人可就大祸临头了。
马车驶出几十里地,赶车的亲卫禀报道:“王上,有人跟踪我们。”
陈易掀开帘子,往后看了看,果真有个骑骡子的跟在后边,对方只有一人,看打扮是个庄稼人,陈易回过头问:“蒙海他们呢?”
“将军在镇子上等我们。”
很快到了最近的镇子,他们往北走,跟在后头的农户往南走,不过虚惊一场。
满月当空,万籁俱寂,一行人马悄然朝着北方疾驰而去。
直到深夜才找到一处落脚的客栈,看着一行十几人,那管事脸上堆着笑将门大开,喜道:“几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领头的刀疤脸汉子还未说话,后头的马车走下一人,从身姿来看卓尔不凡,面容也是清俊不俗,怀中还抱着一人,好似怀里是什么珍宝,下马时都用披风盖着,不露出一星半点儿的影子来。
此人声音也是清冽的,淡然中挟了一丝慌乱,冲着管事的道:“来间上房。”
管事只觉来了大生意,吩咐小二将马牵到马棚里去,自己在前边引路,“公子这边请。”
祁溯踹开房门,将人抱着床上坐着,等人端了炭盆进来才将披风掀开,露出里面的少年来。
林承安穿着厚厚的棉衣,头上戴着棉帽,帽子侧边还有娘缝的一个铜钱和平安扣,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青涩的小脸来。
此刻林承安呆若木鸡,彷佛被人勾了魂儿。
祁溯捧了少年的脸轻唤:“承安?承安?……”
见人没有反应,祁溯让人打了一盆热水来,拧了帕子给林承安擦脸擦手,又将那厚棉衣脱下来,给仔细擦了身子。
一番折腾下来,林承安总算有了些反应,刚呆呆叫了一声“素素”,猛一转过头去…
祁溯眼疾手快的拿过木盆将那秽物接住了,也不嫌脏,等林承安吐完给擦干净嘴巴。
林承安从来没有坐过马车,如何受得了这颠簸,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不知吐了几回了。
以前只觉得坐马车是财主才能享的福,他回去定要告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