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贵兄弟二人和蒙海三人进山寻药的第三日,昏睡中的祁溯突然醒了过来,大概是见好,苍白的脸色多了几分红润。
祁溯睁开眼,没看到最想看的人,紧蹙着眉头道:“承安呢?”
看见主子醒过来的陈易没有半分喜悦,反倒是满心的愁容。
要知道,病入膏肓的人突然醒了过来,气色比平日都好,这只有一种可能——回光返照。
陈易实话实说,“那孩子整日守在王上身边不吃不喝,还说要跟王上埋在一块儿,他老娘实在看不下去,找了个由头将他支出去了。”
听到林承安要给自己殉情,祁溯眼中满是柔软,唇边溢出一抹苦涩的笑意,从作为上位者的私心来说,他想林承安给他殉情,死都在一块儿。
若是在大雍晋王府,林承安是他府里的人,遇到今时这种状况,没准真会让林承安陪葬。
可他舍不得,孩子还这么小,连及冠都还没到,就要和他躺在冷冰冰的地下——腐烂。
他的小夫君应该长命百岁,福泽绵延,替他看遍天下的大好河山。
“不在也好,千万不能让他看到我这副将死的样子,丑。”祁溯闭了闭眼,沉声道:“拿纸笔来,孤要下遗诏。”
陈易听到遗诏二字,膝盖直直跪了下去,恸哭道:“王上千万不可,蒙将军已经带人去寻药了,很快就能带药回来……”
这话骗骗别人还行,怎么骗过心思深沉的祁溯,趁着自己清醒,他得为押宝在自己身上的臣子谋后路,还有他小夫君作打算。
堪堪写了个开头,祁溯便没了拿笔的力气,他只能说,让陈易代写。
“外祖父年事已高,让他保重身子,以后蒙家要辅佐十三弟,十三弟继位后定能保蒙家全族荣华富贵。告诉母妃,让她不要太过于悲伤,放下跟皇后争斗的执念,若还想斗的话,就趁着老头儿没死再生一个……”
陈易越听脸越黑,让贵妃娘娘再生一个?老皇帝那玩意儿还顶用吗……
“将我书房的兵书交给十三弟,让他不急于出兵常林给孤报仇,得耐着性子,等常林内乱再出兵攻破虎骨关,先攻江州,再破十二城。告诉他,要想吞并常林,只能徐徐图之。若与曹茂开战,祁月还活着,就将她救回来吧。”
为君王者,自古以来就薄情,留给胞妹只有轻飘飘的一句话,还没野心的一半多。
“记清楚了没?”
陈易回过神,忙道:“记清楚了。”
杂七杂八的事交代好了,祁溯该说最重要的事了,他将脖子上的小金印取了下来,交代道:“将这个交给承安。”
陈易颤颤巍巍的接过,心下大惊,这金印可是掌管着王上的私产,天下最大的万盛钱庄,万盛钱庄遍布九州,可谓是大雍最大的经邦命脉。
王上竟然要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只认识几月的农户孩子!
祁溯万般庆幸最后留在身边的是陈易,陈易虽经常不靠谱,但对他的忠心是没得说的。
“你要守着承安,辅佐他掌管钱庄,让他给我好好活着。你要替我看着他,不准他娶妻,要是想要个孩子,可以过继也可以收养,只要是他名义上的孩子,都可继承钱庄,生生世世的传下去,要是他敢娶妻……”祁溯话音一沉,狠心道:“就杀了他,埋到我身边来,我来问问他,为何变心?”
祁溯说完依旧不放心,又补充道:“杀的时候,一定不能弄疼他,用最温和的药。”
陈易暗自给自己‘女婿’抹了一把汗,可怜孩子啊,你是倒了大霉才碰到这姓祁的疯子。
说了这么多话,祁溯有些倦了,下最后一道死令。
“不用将我的尸身带回大雍,我怕以后承安想看我却找不到,就埋在这儿吧,承安百年以后,要是愿意,就和我埋在一起,要是不愿意,也将他和我埋在一起。”
陈易:“……谨遵王上令。”
陈易没有说话,前面所有的事他都会做到,只是最后一件,恕他不能从命,王上是大雍的王上,于理于法,尸身也应该回大雍。
最多在这地方立个衣冠冢。
祁溯说完这些,很快就陷入了昏睡中。
这一睡便不会再醒了,陈易抹了眼泪,跪下重重磕了个头。
罐子山里,林承安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天下最富有的钱庄主人,他跟着二哥一直在山里转,渴了喝露水,饿了吃草根,只知道自己快饿死了。
本来是带着干粮的,却在进山时被野猪拱吃了,若不是怕有猛兽,他们一直睡在树上,进野猪嘴里的就是他们了。
林承安从没有见过如此凶猛的野猪,长长的獠牙,一双猩红的眼睛,嘴边挂着血沫,比老虎还可怕。
等野猪走了,他们才敢下树,往山深处而行。
怕迷路,林承贵用红绳一路作了记号,为防止蛇虫,他还带了雄黄粉,晚上歇息也不会生火,怕引来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