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分了家,但祁溯的顾虑远没有过去。
西厢房里,烛火暗暗,林承安趴在木床里,用被子盖住脸,压抑的哭声从缝隙里透出,眼泪把被子都给浸湿了去。
祁溯的心里像是被巨石砸了似的,头一回这般烦闷,蹙眉道:“怎哭得这般凶。”
“这……承安还小……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情理之中。”陈易腹诽,怎好意思问我,还不是主子您干的‘好事’。
这下好了,承安明明不愿,是主子在字据上摁了手印,两人之间存了疙瘩,承安从此怕是和主子离心了。
祁溯推门进了屋,只见小夫君埋在被子里,有些单薄的后背抽动着,实在是哭得狠了。
祁溯闭了闭眼,走到床沿边坐下,小心翼翼将人从被子里抱出来揽在怀里,下巴抵着林承安的头顶,小声道:“承安?乖,说说话……”
林承安抬头看着祁溯,眼泪簌簌而下,哽咽了半晌哑声道:“素素……娘不要我了……”
祁溯叹息,“娘说的没错,树大分叉儿大分家,就算今天不分,明天也会分,这是迟早的事情。就连皇帝的儿子都要搬出内庭,出宫建府去,莫说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了。”
“爹不是说过……说过不准分家,我们兄弟得像麻绳一样拧在一起,守着林家守着娘,再没人敢欺负我们。”林承安眼中的泪水不断落下,哽咽道:“麻绳都断了,还有什么不能断的……”
祁溯轻轻揉着林承安的后背,拿了帕子给他擦眼泪,柔声哄道:“怎么会,只是分家,你和兄长还是能一直守着林家,不会就这么散了。”
言罢,又道:“承安,以后我们就是麻绳。”
祁溯会将这根无形的绳子永远地束缚在少年身上,让他依赖自己,离不开自己,最后再将少年轻易地带走。
林承安听完却撇过头去,毫不犹豫地推开祁溯,重新把脸埋进被子里头,闷闷道:“我不要跟你做麻绳。”
祁溯一怔,小夫君的意思是……不喜欢他了?
林承安心里有气,他在客堂里被五花大绑的时候,素素非但不给他解开绳子,还用布条堵他的嘴,他在心里默默地给祁溯记上了一笔。
祁溯一想到小夫君不喜欢他,就觉得心中闷痛难忍,又装起了可怜,“莫非夫君是在怪我,可我一个弱女子,怎扭得过娘……”
“不是。”林承安一边抽噎一边道:“你为什么要堵我嘴,不让我说话。”
林承安心中惴惴,他觉得分家时坐在身旁的素素气息神秘又危险,不像他的素素了。
祁溯失笑,原来是为这事,“我是怕你气着娘……”
这下无论祁溯说什么,林承安都不信了,他又气又为分家的事难过,肩膀颤动着,无声的流着眼泪。
祁溯心疼坏了,无奈道:“你把被子都哭湿了,我晚上怎么睡?”
语气里带着三分调笑,可林承安不吃这套。
“这是我的被子。”林承安坐起身,抱着自己的破棉被和媳妇儿分了床。
用两个板凳凑成了小床,固执地蜷缩在上边,留给祁溯一个毫无温度的后脑勺。
这下,大雍晋王头一遭为自己的计谋吃尽苦果。
刚过亥时,夜阑人静的时候,李金秀将两个儿子喊到屋子里,林承贵林承安坐在长凳子上,李金秀坐在床沿,这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妇人,神色少有的柔和。
李金秀知道,除了在外的大儿子,她的老二老三谁也不愿意分家,白天人多,顾不上两个儿子,现在闲下来,就赶紧给两个儿子开解,说说贴心话。
“你们爹不让分家,是因着你们还小,怕撑不起自己的家,现在你们都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家了。娘知道你们爹的性子,他要是看到他的三个宝贝儿子都成了家,只会高兴,不会怪你们的。”
林承贵沉默着没说话,林承安哭了一天,眼睛都肿了,此刻正委屈的看着老母亲,直让人揪心。
李金秀又道:“不用担心娘,娘现在身子骨儿还硬朗,你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等以后娘老得不能动弹了,有你们兄弟操心的。”
林承贵道:“娘,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养老,让你享福。”
林承安抹了一把眼睛,跟着道:“我也是。”
林承贵眼睛有些发红,道:“等我挣了大钱,让咱娘也当当财主老太太,到时候儿子给你找十个丫鬟伺候着。”
林承安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也是。”
这话李金秀不知听过多少回了,老二最爱说这些大话,“就你最让娘操心,你以后老老实实跟春凤过好日子比啥都强,心意娘领了。”
李金秀又看向小儿子,温声道:“承安,让你出去也是情势所迫,娘不会不管你,就算娘不能动弹了,还有你两个哥哥。”
林承贵猛地站起身来,“对,承安你还是住西屋,要是你二嫂敢说一句,看哥不打死她,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