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妾无能,不能陪你继续走下去了。”
富察淑华虚弱地躺在榻上,皇上紧紧握住她的手却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尽管他明了皇后大限将至,但仍留有一线希望。那是他的妻子啊,她还可以流泪,为什么救不回来了呢。
“淑华!淑华不要睡好吗,永琏和瑾怀还在等你陪她念书呢,咱们还要一起看着女儿风光出嫁,我……我实在不知没有你该如何活下去。”
“瑾怀…皇上,皇上,臣妾走了,国不可无后。娴贵妃温良宽和,可堪担此大任。”
“淑华,你还不愿意为你自己考虑一二吗?”
皇上看着眼前面无血色的人儿,只觉她竟越来越模糊,她一生被礼数困住,至死……都只想着大局。
富察淑华像用尽浑身力气一般挤出一个生硬的微笑,不似从前那般明媚却直戳皇上心口,令世上最高贵的男人泣不成声。淑华又努力抬手,抚上了皇上的脸颊,“皇上,能嫁与您相伴一生,是臣妾此生大幸也,臣妾为您为大清做什么都应该,淑华无悔,只一点要求。”
屏风外,不过四十有三的太后老佛爷紧攥帕子,难掩哀伤,多好的孩子啊,就这么病了。只听着什么一点要求,老佛爷起身,想听清些。
“瑾怀与永琏是妾身与郎君最后的骨血,愿皇上善待他们,切莫叫其生若浮萍般无依无靠,我这个额娘……实在失职,万不可让咱们的瑾怀活得像我一样,草草而终,也让怀儿替我这个额娘好好活一遭。”
老佛爷没能听清,也不愿再听。
后宫几十载,她最清楚不过“万艳同悲”,皇上应了之后,淑华大概就安心了。
“我知道我知道,朕会亲自抚养怀儿,不会叫她受半分委屈,日后嫁人也必是她所爱之人,十里百里红妆,风光出嫁。我们的永琏也会被好好教养,如果他争气,我会让他继承大统。”
淑华笑得更努力了,又触碰了皇上一下,那僵硬的眼周松弛下来,玉腕无力地搭在皇上手上。
富察皇后崩逝,皇帝亲定谥号“孝贤”。
慈宁宫
“祖母,额娘病了那么久,太医果真没用吗?”
瑾怀尚小,不过四岁,永琏也不过八岁。老佛爷心下空落落的,抚摸着瑾怀的小脑袋。
“乖乖,皇额娘想去看看更远的天地,出宫去了。”
“那皇额娘什么时候回来啊,怀儿想她了怎么办呢?”
偌大的皇宫被钟鼓声镇住,白纸纷飞,千人抬棺。永琏哭得不能自已,却没办法给妹妹解释这些人送的是皇额娘。
“额娘心里都是你们兄妹,就算走到天涯海角,她都在怀儿身边的。”
瑾怀听不懂,为什么在又不在,只是今晚她在长春宫睡前没有人给她念诗了,以后都没有了。
再后来她便去了慈宁宫住下,和晴儿作伴。等她十岁,皇阿玛赐下一堆奴婢仆从,一行人迁至咸福宫。
“长春宫春不过十余载,但咸福宫一定福气满堂。”
皇阿玛是这样讲的,但她一个小姑娘住那么大的宫殿属实有些害怕,宁愿日日住在慈宁宫。
其实这时候瑾怀就知道额娘再不会回来了,宫里也有了新的皇后,那些阿哥公主格格们也都唤她皇额娘。
这位“皇后”是个很端庄的女子,以前与额娘十分要好,如今也对自己和哥哥宠爱有加,还说可以先不叫她皇额娘。瑾怀虽深知任何人代替不了孝贤皇后,但也对继后尊敬非常,相处倒也愉快。
慈宁宫
瑾怀和晴儿窝在床榻上互相挠痒痒,日上三竿也不起来。二人都是年幼丧母的,只是瑾怀幸运些,是整个皇宫的掌上明珠,大清嫡公主的尊贵无人能比,所以她平日里更加照顾晴儿。她们互相治愈着,这几年也都从各自的阴影里走出来了,有老佛爷同固伦和敬公主的照拂,晴儿的深宫生活过得还蛮滋润,自是不觉孤独的。
“皇上驾到。”
宫人的唱报声直贯二人的耳朵,看着彼此衣冠不整的模样,二人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又忙着叫贴身侍女梳妆。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皇帝快快坐下休息,跟自己额娘哪那么多礼数。”
母子笑着吃了点心。
“哎?两个丫头怎么没出来?”
“过些日子想带她们去五台山祈福,收拾东西麻烦,就免了各宫晨昏定省,就让她们睡了。”
“还没起呢?瑾怀太过分了,别把晴儿也带坏了。老佛爷疼爱孙女,不能这般纵着了。”
听到这里老佛爷面露不悦,皱着眉头说道,“多睡一会儿能怎样啊,哀家愿意宠着,皇帝你莫要干涉。”
“咳咳,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早安。”
看着瑾怀牵着晴儿从寝殿出来,皇上顿时脸上绽开一朵菊花,笑着朝她扔出一个橘子,被瑾怀稳稳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