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鹿明年六月才毕业,即使已经二十余岁,在浸入社会多年的人眼中仍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
然而此刻,他脸上的诚恳和郑重却是许多人未曾有过的,他说,“扇哥,这段时间让你为难了。”
“什么?”柳扇不确定,但是若有所感。
“这段时间,让扇哥你一直在我和薛姐之间为难。”李鹿抿着嘴笑,似乎是愁苦又似乎是释然,“我好像总在试图让扇哥你选择谁,但其实扇哥谁也不用选。”
“选择自己就好了。”李鹿视线看向柳扇身后的窗户,又将放在远方的眼神收回来,他的瞳孔已然在那时浸染苍天旷然之色,于是也显得闪亮而富有生机,“所以,我打算辞职了。”
“这对我来说是实习,虽然转正以后就是正式职工,但是这些天我想过一件事。”
“这里确实不适合我。”
“我还有更广阔的天空。”
“一旦这样想,就发觉委困在这里是难以忍受的事。”
“这里没有我生长的土壤,也没有上升的空间。”
“所以——”李鹿突然握着柳扇的手,“扇哥,祝福我吧,我已经交辞呈了,我是实习生,明天就不会来了。”
“可是...”柳扇想说什么,他想说重新去找工作很难,可是看着李鹿充满斗志的脸,他突然意识到也许自己在别人眼里还是初出社会的学生,但实际上他已经失去那种心气。
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的心气。
“扇哥,别担心啦。”李鹿笑着,感叹般说,“世界很大的。”
不是只有一条路,也不是只有眼下。
李鹿说完,就转身回去自己工位,他才来没多久桌子上也没多少东西,简单收拾一下就干干净净。
薛丽注意到李鹿的动作,迟疑地看向柳扇,“柳扇,李鹿这是……”
“薛姐,李鹿辞职了。”柳扇回道。
“啊?啊,好。”薛丽在短暂的惊讶后,很快接受这个事实,也许她心中闪过短暂的怅然。
老板钟秦路过李鹿工位时,半调侃半施压,“这才上午,就这么急着走啊。”
因为李鹿明天就不来了,他也没了以前的小心,直白回复说,“可不是吗,这边晚了不好坐车,我前几天都是挤着回去的。”
钟秦被哽一下,斜了李鹿一眼,他离开时若有若无的嘀咕声传来,“现在找个正常员工真难。”
李鹿听见,不自觉笑了下。
他遥遥同柳扇对视一眼,也正巧看见薛丽看向自己的眼神。
李鹿也对薛丽笑了笑。
中午时,柳扇准备吃饭。
最开始在柳母家,柳扇上班时就是在外面吃,后来跟着谢闻逸回去,谢闻逸提议过要不要中午他准备。
柳扇立刻拒绝了。
公司附近有不少商场和餐馆,柳扇这段时间,一个个吃了过去,还在心里默默给那些馆子排个一二三的序号。
他走进电梯,想着今天要不就去一号吃,毕竟也不好选。
此时李鹿像前几天一样跟着他走进电梯。
柳扇和李鹿在吃饭方面很合得来,两人都没什么家庭负担,到了饭点就在外面吃吃喝喝,反倒是薛丽,只偶尔出去吃,大多时候,她都是自己带饭,用公司微波炉热热就吃了。
而今天,李鹿就在柳扇身边,薛丽一反常态,跟着进入电梯,她说,“一起去吧。”
李鹿和薛丽之间好像破了冰。
三人和谐地聊着天。
柳扇看这两人,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薛丽守在自己的世界中,经营着自己的家庭,而李鹿则能远走高飞,去开拓自己的未来。
但在这瞬间,柳扇突然意识到,不管是哪种,这都仅仅是一种选择。
下班后,李鹿背着他从学校背出来的包走了,他的工位干干净净,真像从没有这个人般。
柳扇也收拾着自己的包,准备回去,他突然听见薛丽叫了自己一声,抬头时,薛丽又摇头,表示没什么事。
柳扇背着包下楼,见到谢闻逸的瞬间,颇为无奈地撇了下嘴。
“怎么了。”谢闻逸接过柳扇的包,“有人惹你了?是谁?”
柳扇看着谢闻逸不说话。
谢闻逸被这视线看着,也明白什么,伸手揽住柳扇的肩颈,拉长尾调,“对不起,我错了。”
“错哪了。”出乎意料,柳扇竟反问。
“嗯...”谢闻逸仔细看着柳扇的脸色,试图从他脸上得到答案,就算他会读心术也不可能在别人什么都没想的时候就得到答案。
谢闻逸还没给出答案,柳扇就说,“你知道吗,李鹿今天离职了。”
“这不奇怪。”谢闻逸听到这个名字,稍加回忆,“资源是有限的,只能留给一个人。”
“但并不是你说的原因。”柳扇看着谢闻逸。
他们不是因为争夺资源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才退了一个出去,只是因为在他们当中,有一个人突然认识到自己,认识到自己未来的路不仅眼前。
“你好像也不是什么都对嘛。”柳扇掀开谢闻逸的胳膊,空着手大摇大摆向前。
白纸般的人,是最容易跳出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