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里拉帮结派是常事。
于崇是前任主将的心腹,是南阳王一手提拔的武将。左真来了之后,他处处被打压,日子十分难熬。
现在郡主发话给他撑腰,他自然清楚要怎么选,立刻高声应了:“是,郡主发话,末将就斗胆将知道的事都说出来。”
李铁还没亲眼见识过郡主的厉害,竟再次张口拦下话头:“于将军请慎言!”
姜韶华眸光一闪,淡淡道:“李将军这是在威胁于将军,还是在威胁本郡主?”
李铁神色僵硬,拱手请罪:“末将岂敢冒犯郡主!末将只是担心军营里这些腌臜事,会脏了郡主的耳朵。”
“本郡主就是要好好听一听。”姜韶华收敛笑意,声音沉凝:“南阳军的军饷,都来自南阳郡税赋供养。有什么事本郡主听不得。”
“从现在起,没本郡主允许,李将军不得张口。否则,便以犯上罪论处。”
李铁碰了硬钉子,悻悻住嘴。
反之,于崇这一派的武将都是精神一振。
于崇能撑到今时今日,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趁着郡主威势迅速说了下去:“除了拖延克扣军饷,军营里还清退了许多老兵伤兵。军册上名字一个没减,其实人少了三成。”
这三成士兵的空饷,自然都被左真吞了。
姜韶华冷笑一声:“左真胃口倒是不小,也不怕撑死。”
于崇又道:“还有,军汉们每季都应该有新衣新鞋,这两年也没发。三日吃一回肉的规矩,也没了。大家伙半个月都沾不着一点荤腥,个个面有菜色,哪里还有力气操练。”
话匣子一打开,有人忍不住了,跟着于崇出言:“没有荤腥也就罢了,至少也该让士兵们吃饱。以前馒头米粥管够,现在一顿饭只混个半饱。”
“正是,左将军四处搜刮,自己盆满钵满,肥得流油。士兵们的日子就太苦了。”
声讨纷纷不绝,就连中立的那些武将,也忍不住连连叹息。
南阳军原本是一支精锐军队,大梁四十州三百郡,共有五十多支驻军。南阳军在其中是佼佼者。
被左真霍霍几年,现在的南阳军,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李铁等武将,面色都不太好看。喝兵血这等事,在军营里半点不稀奇。他们都是这几年间的“后起之秀”,左真吃肉,他们少不得跟着喝一喝肉汤。
郡主这般追根问底,摆明了是要问罪。有几个亲眼见过郡主动手揍趴左真的武将,更是心中惊惶。
郡主到底要做什么?
陈卓沉默不语,心里默默思忖。
左真来接掌南阳军,是王丞相的意思,也是龙椅上太康帝的意思。南阳王当年咽了这口闷气,转而扩充亲卫营,和朝廷算是彼此心知肚明。
郡主今日进军营,大展神威,先揍了左真,又摆出这等阵仗为于崇撑腰。莫非是要重新掌控南阳军?
不得不说,陈卓心思敏锐,准确地把握住了姜韶华的心思。
姜韶华不紧不慢的张口道:“你们说的,本郡主都听到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样吧,于将军去敲军鼓,让所有人都去校武场集合。再取军册来,本郡主亲自清点一番。”
此言一出,李铁等人纷纷色变。
李铁再顾不得郡主之威,张口便道:“郡主!这不合规矩!”
姜韶华冷冷一笑:“本郡主要守谁的规矩?”
李铁咬牙道:“末将斗胆,郡主身份尊贵,这军营里没人敢拦着郡主。不过,军营里,只有主将有资格点兵。”
姜韶华没有动怒,认真地考虑了一下:“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这样吧,你现在就去问一问左将军的意思。”
秦虎立刻站了出来:“李将军这边请。”
李铁:“……”
李铁不得不咽下闷气,随秦虎去了左将军的床榻边。
此时,孙太医已经为左将军敷药包扎。腰腹上的淤青被衣服遮盖着,也就罢了。那张肿如猪头敷了厚厚一层灰色药膏的脸,却令人触目惊心。
李铁大惊失色,脱口而出道:“将军!你的脸怎么了!”
这他妈还用问?
没长眼睛吗?
左真嘴角一动,脸孔就一阵剧痛,瞬间扭曲,嘴里模糊地挤出一句粗话。
孙太医忙温声劝阻:“左将军脸孔伤得不轻,切记胡乱张口说话。还有腰腹处的外伤也不轻,半个月之内都得卧榻静养。”
左真咬牙切齿,眼眶喷火,可脸孔火辣辣的,腰腹处也疼痛难忍,根本动弹不得。
李铁看在眼里,心里突突一跳。
郡主亲自动手惩戒左将军,他当然知道。不过,在他想来,郡主到底是个小姑娘,身手能有多好。还不是仗着郡主身份欺人,左将军不得不忍让。
可现在看来,左将军竟是真的败于郡主之手。打人不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