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里,茶炉里的水正烧得滚烫,一童子跪坐在侧,将煮好的茶水分别端到二位年轻公子面前。
其中一人着白衣,乌发一半高束,髻上一根白玉簪,额前两缕发丝垂下,颇有一副出世的韵味。此刻他修长的手指正执着一颗白棋,目光落在棋盘上,思索未定。
亭外,细雪如柳絮般纷扬不止,印出一片朦朦胧胧的山光水色。
白子落,局势立即便有了不同。
沈知礼见了,不禁微微勾唇:“这秀州第一公子的称号,倒是不曾让你辱没。”
“谬赞谬赞,不过是多了些运气罢了。”陈子洲不过淡淡一笑,未有半分骄傲。
沈知礼笑着摇首:“到底是本王棋艺不如人。”说罢,又落下一子,但不过稍稍制住对方,要扭转局势,还差些火候,“此次秀州疫病,你觉得可有蹊跷?”
陈子洲摇首:“蹊跷倒是没有,但那郑良业虽一向贪生怕死,却也不敢赌上满城百姓的性命,唯一的可能便是,他怕上头有人来秀州。”
“你的意思是……”沈知礼问,“这秀州城中有见不得人的生意?”
陈子洲思索片刻,落子,却只是暂时防守:“前段时日渡口突然出现了许多来路不明的船只,我让人暗地里去探查了一番,发现那船只表面上运的是瓷器,实则底下藏着的是兵器。眼下想要找到幕后之人,便只能从郑良业处入手。”
“此事我本欲待调查清楚再同你说,没想到你竟亲自跑来了。”陈子洲看着他,眼带调笑,“你莫不是担忧我的安危,因此千里迢迢赶来看我?”
沈知礼笑着摇首:“你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说罢,一子扣住缺口,将陈子洲的白棋吞掉一片。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陈子洲右膝微屈,手腕搁在膝上,“打算何时审那郑良业?”
沈知礼思索片刻,道:“自是越快越好,我既已来了秀州,想必幕后之人为防止他口风不紧,很快便会弃了这颗棋子。”
就在此时,霍三自外头匆匆而来,携了一身风雪:“主子,齐二让人来报。”
沈知礼豁地起身:“可是有事?”
霍三看了陈子洲一眼,陈子洲则靠着椅背,懒洋洋地瞥着沈知礼,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沈知礼道:“无碍,直说便是。”
霍三这才回道:“齐二传话说姑娘出发的那日早晨突然呕吐不止,胆汁都给吐出来了,不知生了什么大病。”
沈知礼闻言,不禁握紧了藏在衣袖下的手,而后看向陈子洲:“我先出门一趟,这几日郑良业便交给你了。”
“我哪有那能耐?太守府的牢房是我一介商贾能进的么?”陈子洲挑眉,“除非……”
沈知礼接道:“本王允许你暂时扮成我的模样。但,不可胡来。”
“好嘞!”陈子洲这才笑了起来,“易容术可是好久都没用了,这回也让我过过王爷的瘾。”
沈知礼听到明月身体不适的消息,顾不上旁的,骑上马便一路追去。而这边,明月已经抵达林州城外,过了前方那片林子,便是南疆地界了。
望着近在眼前的家乡,明月心中感慨颇深。这回出门,虽说伤了心,可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她伸手按在已经微微鼓起的小腹上,眉眼之间浸满了温柔。
穗穗自车上拿了竹筒下来:“姐姐喝水。”
明月接过竹筒,喝了两口,而且指着眼前连绵的山:“穗穗你瞧,那处就是南疆了。”
穗穗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正要说话,却忽然瞧见不远处寒光一闪,她连忙喊道:“姐姐小心!”
而后明月便听到“噗”地一声,一支羽箭瞬间便穿透穗穗的胸口。
“穗穗!”明月瞪大了眸子,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
紧接着林子里便出来了好几个黑衣人,个个手中持刀,往明月这边扑来。明月正沉浸在震惊和悲伤中,一时反应不及,但却又有另一拨人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同黑衣人厮杀起来。
场面一时混乱起来,不知是谁的鲜血溅在明月脸上,她也浑然不觉,只是抱着穗穗的身体,不断擦去她口中吐出来的血:“穗穗不怕,我有办法救你,我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穗穗又咳出几口鲜血,她努力不让自己的眼睛就此闭上,轻轻摇了摇头:“姐姐,对不起……我……我不能再……再陪你了……”
明月拼命摇头:“不会的,穗穗,你不会有事的。”她想要给穗穗拔箭,可那剑就扎在穗穗的心脏部位,她根本不知该从何入手。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穗穗口中的鲜血不断地涌出来,却是一丁点法子都没有。
在生命面前,明月第一次感到这般无力,这般绝望:“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穗穗,是我,是我害了你……”
“我的命,本就是姐姐救的……今日还给姐姐,也是……也是应该的……”
“姐姐往后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