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这个向来被自己忽略的儿子,心头难得有了一丝愧疚,虽然很轻,但还是令他有了一丝慈父的关怀:“你已二十又五,却还未娶妻,你瞧瞧你的兄弟们,哪个还没做父亲?唯你如今还孤身一人。今日朕便替你做主了,将谢家千金许于你为妃,此次你可不能再说不愿娶妻之言了。”
“父皇,儿臣……”
沈知礼正要拒绝,沈明礼却站了起来:“父皇对六弟的关怀,六弟怎会拒绝?儿臣先替六弟谢过父皇。”
沈知礼皱眉看向太子,可太子却仍是示意他莫要轻举妄动。他知太子是替他圆场,如今大庭广众,无论如何都不能拂了皇帝的面子,也不能明着得罪谢阁老。于是只好先应下来:“儿臣,谢过父皇。”
谢浣卿原本心头很是忐忑,此时听到沈知礼应下,心中一口气顿时松散,嘴唇微微浮出一抹浅笑。
她喜欢绿竹,亦在家中种了许多的竹子。只因那年茶楼挑窗低望,一名年轻公子打马行在街头,一眼便落到她的心底去。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诗经里的句子在那一刻似乎都变得明朗了起来,原来,公子如玉,便是这般模样。
后来,她打听到,那是皇帝的第六子,澄王。因不受宠,要被打发去锦州。
五年了,她从不曾奢望,还能再见到他。也不敢想象,他至今未娶。但前些时日听到他要回京的消息,她压制了五年的芳心,便再也按捺不住。
宴席结束,已是夜深。可沈知礼一日都等不得,急忙想要去皇帝面前说清此事。然沈明礼却将他拦了下来。
“这一次,六弟不得再拒绝。”
沈知礼道:“兄长,可我已有妻子。”
“未经父皇准许,六弟何来的妻子?”沈明礼说得直接,“六弟现在身边的女人,只能是侍妾。”
沈知礼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但他曾向明月承诺过,此生若无法许明月正妻之位,便终生不娶王妃。
“明月救我两次,我又岂能辜负她?”
沈明礼劝道:“你是男子,还是皇子。这历朝历代,有哪个皇子身边只有一个女子?父皇只是让你娶妻,并不曾阻拦你纳妾。你娶谢浣卿,同明月留在你身边,并不矛盾。”
沈知礼并不认同他的看法:“男子三妻四妾的后果是什么,皇兄难道不知么?若非如此,世上便不会有我母妃那样的可怜女子,生下我,便悄无声息地死在了深宫大院里,父皇甚至都记不清她的模样吧?还有母后,帝后情深,曾经是多少人羡慕的良缘,可后来先有郑妃,后又有薛贵妃,夫妻情分,早已消磨干净,母后宁可长伴青灯古佛,也不愿再留在父皇身边。”他顿了顿,轻叹道,“我知皇兄志在天下,而不在女子身上。可臣弟此生,只求有一个温暖的家,只求有一人,长伴一生。夫妻之间,若有了第三人,两心要如何才能没有裂痕?”
“六弟,我知你的意思。”沈明礼叹道,“可谢浣卿,你不得不娶。”
“哪怕不是因着儿女情长,只说谢阁老是晋王党,却要将谢家女嫁于我,兄长难道会不知谢家的目的?若我同谢家联姻,往后我该如何自处?”
“谢阁老……”沈明礼看着他,目光深如静潭,让人摸不清他的心思,“是我的人。”
沈知礼面色一变,终是恍然大悟:“所以此桩婚事,是兄长在背后推波助澜?”
“是。”沈明礼并不否认,“谢浣卿心悦于你,谢阁老同我提出联姻之策,我自不能拒绝。”
沈知礼似乎是头一回看清沈明礼,这个自幼便对他关怀有加,事事都能考虑他的感受的太子兄长。而这个他敬重了二十多年的兄长,如今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全然不顾他的感受。权力当真是个令人趋之若鹜的东西,为了它,所谓的亲人、好友、挚爱,都是可以舍弃的对象。
他苦笑一声,敛了眸中的失望,抬眼又是一片清明:“兄长待臣弟恩重如山,臣弟此生,任何事都可以听兄长的,哪怕是这条命,兄长也可随时拿去。唯有此事,臣弟绝不答应。”
“六弟,我并非刻意强迫你。谢家女知书达理,是个正妃的好人选,且谢家如今在朝中炙手可热,你娶了她,对你只有好处,没有任何坏处。”
“可是兄长,臣弟不愿。”沈知礼眼眸坚定,半分不肯退让。
沈明礼眸色冷了下来,问:“若是没有明月呢?”
沈知礼心下一震:“兄长是何意?”
沈明礼抓住了他的软肋,便不肯错过:“我说了,谢家女心悦你,为了嫁于你,谢阁老亲自同我说这件事。若谢家知道你因为明月而不肯娶谢浣卿,你觉得,谢家会怎么做?不说谢家,如今薛贵妃一心以为能用谢浣卿迷惑你,将你拉拢到晋王麾下,若是薛贵妃知道了明月的身份,你觉得,她又会如何做?且父皇当众赐婚,此事已无转圜的余地,若你坚持拒婚,最终只会让明月替你承受这一切。有些人,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