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道颀长的身影在自己面前倏然消失,几乎是以疾驰的步伐朝里屋走去之时,春琴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无论最后她是否赢到了最后,她都比不过屋里的苏檀在萧逐野心目中的地位。
入府那么多年,她还从未见过这个男人有如此将“惊慌失措”四个大字,这般明显地写在脸上的时候。
在那道身影不带一丝眷恋的离开自己,毅然决然的朝里屋走去时,她看出了他的无情,也看出了他对她的在意。
但是……
春琴垂了垂眸子,唇角露出一抹诡异的弧度。
那又如何?
一个死人而已,拿什么跟活着的人争?
中了那世上无解之毒,焉能再有活命机会?
第二次,这是萧逐野第二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慌乱。
而这两次,都源自于同一个人。
房门紧闭,任何人都知道此刻里面不该被打扰,可看着走来的萧逐野,却也没有任何人敢上前阻拦。
这些守在门口的人脑海里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同一个念头:若是这回敢挡了三殿下的路,明年的今天就是他们的忌日。
就在萧逐野准备推开房门时,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二人四目相对。
宁野狐眉头紧锁地看着来人,唇角紧抿,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萧逐野的心再一次悬在了嗓子眼,他一把抓住宁野狐的胳膊,眸色阴沉,“她怎么样?”
他声音冷厉无比,就是是淬了一层冰,带着质问的语气。
但只有宁野狐知道,这个人声音里那深藏的担忧与恐惧。
竟害怕成了这样子吗?
他莫名地有些唏嘘,原本打算逗弄萧逐野的心思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眼下算是没事了,过会儿应该就能醒。”
这个世上,什么都可以欺骗,唯有真情,不该掺杂谎言。
这句话说完,宁野狐能够明显感受到那捏着自己胳膊的手指骤然一松,紧接着眼前一晃,刚刚还在门口的人,眨眼睛已经进了屋。
宁野狐嘴角抽了抽,那句“你也别高兴得太早”的话硬生生被自己给吞了回去。
算了,有空再和他说罢,又或者等他自己也能发现……
“多谢。”苏柏深深朝眼前这个长相颇为秀美精致,和自己年岁相仿的男人伸手作揖。
“你是?”宁野狐挑眉。
“在下苏柏,字长青,乃是檀儿的兄长。”苏柏将自己的名号说将出来,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之人。
“哦。”宁野狐似恍然大悟点头,“你也是来看她的?要不要进去?”
苏柏眯了眯眸子,再度道了一声:“多谢。”
说罢,便绕过他朝里屋走去。
待得苏柏也进了屋,宁野狐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这苏家兄妹可真没有一个好相与的。
方才那一下,要不是他反应快,估摸着就要被苏柏给认出自己就是在邱国公府帮他的那人了。
若是可以,他还真想让这些苏家人欠自己一点人情,奈何他如今对外的身份还只是一个对拳脚功夫没有半点出息的,平平无奇的神医啊……
“哎……”宁野狐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
萧逐野站在榻前,身后传来脚步声时他没有回头,也没有阻止,就这样看着床榻上面色微红,仿若只是睡下的人儿。
四下安静,一切平静,天地间似只剩下她们的存在。
苏柏亦没有开口,只是那垂在身侧的双手,却不知何时已经紧握成拳。
直到秋蝉跌跌撞撞地回到含光院,冲进苏檀的里卧。
向来在府里知规守矩的人,第一次没有朝萧逐野行礼,而是奔向床榻。
怎么回事?
自己不是才走了一会儿嘛?
为何会出现这般变故?
她不是说会等自己带着三殿下回来给她主持公道吗?
她这个样子,还如何主持公道?
春琴说咬伤苏檀的那毒蛇乃是五步蛇,不要一炷香的时间,人就会命丧黄泉。
但是她不信,她连那次溺水都能醒过来,这次也一定可以。
是了,还有殿下,殿下还在!
秋蝉有些慌不择路,又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转头看向萧逐野,“殿下,夫人她没事了对吧?”
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质问。
一股,她自己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的愤懑。
萧逐野并没有回答她的话,他就像是老僧入定一般,盯着床榻上的人儿,最后还是苏柏主动开口和秋蝉说明了情况。
秋蝉听罢,整个人长舒了一口气,仿若溺水的鱼回到池塘,却也终于支撑不住软了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