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就骂,怎么还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傅应绝油盐不进。
落安这次刚回宫那日用了自己的长相,面皮更像小白脸了,说别人第一次当人,自己又何尝不是。
看似在为话,不免又有暗夸自己之嫌。
落安也不反驳,只是说,“不知,只是化形那日就长这副模样了。”
天生天长,要化成什么模样都是随意,说来还有些庆幸,没成天道那不人不鬼的样子。
落安又道:“她也是沾了你的血气才化成这般。”
指的是傅锦梨。
就算不想承认,但那呆瓜确实长得像傅应绝,估计当初天道将她投入陆上皇家,胖丫头挑挑拣拣找了个最俊的。
傅应绝:“脑袋瓜全用来找朕了,难怪这么呆。”
其实两人都知晓,傅锦梨那时压根没有神智,只是凭借着自己的本能跟天道的暗示,找了个最有资本去夺得人皇之位的。
所以说傅锦梨是傅应绝自己夺来的,也没错。
两人谈着又不免将话题转到了傅锦梨身上去,只是呆瓜看书看得起劲,没注意到两人。
她小脸都要埋到书里去了,得了一句夸就立志要把书读烂。
落安饶有兴致地看了好一会儿,眼见着傅应绝手边的奏折一本本地减少,他瞥眼一看——
朱红的笔迹在接连好几本上头划了大大的叉,可见批阅人之暴躁。
“人间皇帝就是这般批奏折的?”落安诚心发问,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好奇。
不该写些什么准否,再加之意见吗,怎么就一个红杠子。
傅应绝“唔”了一声,看着正经得很,又迅速地划完一本。
意味深长道,“我们当皇帝的是这样。”
这些大人能写些什么他不用瞧都知道了,无外乎还是那几句老生常谈。
他忽悠落安,“一篇奏章重点太多,你不喜哪句就划哪句,最好是通篇泼墨叫他知晓你有多不愿,多抗拒,而后奏章打回去他就会羞愤欲死,以头抢地,再不敢妄言。”
落安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是听进了他的话。
傅应绝见状,越发来劲,说了许多歪理教给这位头一次做人的龙,只是说着说着话题不免有些偏,又转到了天道那张黑脸上去。
落安:“那日并非祂本体,只是游离在外的分身,故瞧着狐假虎威装腔作势了些。”
毕竟是天道,哪里会蠢成那副模样,三道之长,并非吃素。
因为高高在上,因为自视甚高,所以漠视人间。
祂对人族的认知还高傲地停留在奸猾与弱小上,那日的分身祂便不自觉地加入了对人族刻板认知的暗示,所以瞧着才不太成样。
“看出来了。”傅应绝道。
他也没蠢到觉得天道这般好对付,这般废物,不然也不会有胆子去违背规则妄图偷天换日。
“你准备如何做。”落安问他。
准备如何做?
傅应绝又看了眼傅锦梨,大胖丫头看书都能看乐起来,小身子扭着,看着傻,若是这问题落在她身上,怕是会哭红眼往他怀里躲。
“朕自有安排。”傅应绝没多说。
至那日后,两人再没有谈论过这个话题,直至有一日,落安在傍晚寻到了紫宸殿。
来的第一句,便是——
“祂受影响了。”
那时候大启的军队已然与西漠关对上。
傅应绝并不意外,只一句,“不着急,还有祂受的。”
彼时落安并不太理解他这话是何意,再一次感受到天道波动后他才知傅应绝的后招是什么。
————
李源果真勾结周边列国。
原本就是又气又不得不屈服,这次李源亲自游说又有圈禁使臣一事,有不少小国跟着一道反了。
西漠关的战役再不局限于安内,此刻又加上了攘外,战事一触即发。
朝臣气疯了,口不择言,当朝破口大骂。
“陛下此举——与昏君何异!”
“当下已是安定,为何又徒惹烦忧,他们再不诚信归服,至少面上和气,如今战乱又来会有多少流亡。”
傅应绝高坐明堂,十二旒掩住半脸,阴翳中是他静若死水的双眸。
任由满堂骂,他无动于衷。
已经许久未见他这副模样了,近年来被群臣淡忘的记忆又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他初登基时的残忍浮现眼前。
这是从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新皇啊,只是近年淡了踪迹,才显得平和。
可是傅应绝至始至终就不是一个明君,在他还是皇子时,不就已经落下了嗜杀之名吗?
朝臣的心,忽地凉透。
明堂之上的天子,目中好似空无一物,竖直的瞳孔像极了戏耍人间的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