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南风馆里格外寂静,姑娘们和宿醉的客人都在寝间里入睡着,要到日晒三竿才会醒。
苏泽甜犹如一阵清风,从大堂穿过后院,来到玲珑所住的地方。
玲珑早早就睡醒了,此刻就在院子中央的石桌前等着,见到苏泽甜出现,她向四周逡巡了一圈,然后拉着她走入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怎么不在屋里说?”苏泽甜疑问道。
玲珑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放在苏泽甜的手中,“昨晚魏都知吃醉了酒,是在我房中睡着的。”
苏泽甜接过盒子,没有打开看,直接塞到了书包里。
魏都知和玲珑相见恨晚,忍不住就把酒言欢,直到聊到深夜才入睡,说了许多掏心窝子的话。
苏泽甜赞赏地看了玲珑一眼,玲珑玲珑,八面玲珑,果然非同凡响。
“这里说话不方便,附近的东市有茶楼吗?”苏泽甜问道。
玲珑轻轻地摇了摇头,“姑娘有所不知,东西两市每日要击鼓三百下才会营业,不过我知道个去处,且随我来。”
东西两市要中午营业,但全城一百多坊居民区里有的是店铺,玲珑将她领到附近的茶馆,要了间清幽隔音的包间。
待茶博士关门离开后,包间内只剩她们二人,玲珑骤然松了口气,还不等苏泽甜问,就如同倒豆子般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昨夜苏泽甜离开后,玲珑去找了魏都知,门口的丫鬟通传之后,就放她进去见人了。
彼时魏都知正欲卸妆入睡,听到玲珑的来意,不禁揶揄地笑了一声,“没想到你也想开了,虽然云娘说咱们女子可卖艺不卖身,但身若浮萍,又如何能不随波逐流呢。
玲珑听得云里雾里,她只是将如意给赵桧用香的事情经过加工说了出来,魏都知却好像误会了什么。
魏都知见玲珑一副低头不言的模样,以为她是心中羞怯,“罢了,你与我有恩,既然求到我跟前了,我自是无有不依的。彩绘,将我妆奁旁的香炉取过来,送给玲珑姑娘。”
玲珑心中一喜,接过香炉掀开盖子,发现是已经起拓过的香粉,只需微火点燃就可以品香了,凝眉不解,“已经拓好了的?”
魏都知撇撇嘴,叹了口气,“原是我今晚要用的,谁知我那冤家被他家中琐事缠住了身,只得便宜你了,这香原料昂贵,若不是我见如意身世可怜,也不会送他一些,算你运气好。”
玲珑笑道,“焚香看画,一目千里,娘子果然清幽风雅,某自愧不如,不知这香可有雅名?”
魏都知纤手捂嘴一乐,“果然是个伶俐的,小嘴跟抹了蜜一样,你既得了我的香,一会儿可要陪我吃酒去。至于这香名……只要你用了,自然就知道了。”
玲珑虽然不解,却只得将香炉收好,魏都知如同一只翩跹起舞的蝴蝶,拉住玲珑的胳膊道,“好了,最后提醒一句,品香时一定要关紧门窗,不然这香气幽微,可闻不出它的好来。”
苏泽甜听完昨晚事情发生的经过,陷入了沉思。
她和玲珑一样,对魏都知话中的深意不解其意,但有一点很清楚,那就是这香的确无毒。一方面是魏都知话里多有心疼如意之举,而且面对与她投缘有恩的玲珑,她没必要拿毒香去害人。另一方面,就是这香她自己也在用,在玲珑去找魏都知时,那香已经经过诸多工序,只差最后一步点燃就能用了,可见并未说谎。
“只要用了,就能知道名字,是什么意思呢……”苏泽甜喃喃不解,对古人说话总留白的方式感到头痛。
“姑娘,昨夜你走后,我好像看见我师兄了。”玲珑神情复杂,犹豫片刻后说道。
苏泽甜抬起头,回忆了一下玲珑说过的话,“是那位在广云台修道的张清凌师兄吗?”
玲珑艰难地点点头,“这一世我是偷跑下山的,若是师兄知道我来了这样的地方,一定会把我抓回去关起来,再也不让我出来了。”
“既然如此,那就赎身好啦。”
玲珑愁眉不展,轻轻摇头道,“当初下山时,我身无分文,为了能留在南风馆,已经和老板娘签了十年的身契,若是现在赎身,至少需要五十两黄金。”
苏泽甜闻言笑了笑,“放心吧,我早说过要为你赎身了,一会儿就把五十两给你。”
玲珑眼神微讶,要知道这五十两金可不是个小数目,换算成铜钱就是三百万文,一个普通劳动力要不吃不喝做工十五年才能挣到这么多钱,原本她想着反正三年后大家都得死,赎金多贵都无所谓,没想到苏泽甜竟会为她赎身,姑娘如此替她着想,怎能不令她感动,这样想着,她眼眶逐渐湿润了。
苏泽甜看到玲珑神态有异,有些摸不着头脑,“玲珑,你怎么啦?”
话音刚落,玲珑却像再也忍不住般,猛地扑到了苏泽甜的身上,呜呜地哭了出来,“姑娘,你实在太好了,你这样为了玲珑不值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