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帝发现有一丝光亮，瑟缩着往后靠了靠，长期生活在黑夜里，他的眼睛已经受不了强光的刺激。

直到永宁出声，说了两个字，“流光。”

殇帝的眼睛突然睁大，他知道了来人的身份，也知道了来人知道了他所做的一切，蜷缩着身子，忍不住的发抖。

不多时，又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凄惨而诡异地在地宫中回响，殇帝一直以为他会在这漆黑的地宫中悄无声息的死去，没想到他的皇叔，竟然真的让永宁来见了他！

侍女不知道“流光”二字的含义，所以不知道殇帝到底在笑些什么，只是感觉到了这人的不正常。

“延恩，你是来杀我的吗？”许久，殇帝才开口说话，但是许久没有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问是这样问，但殇帝并不想要听到肯定的回答，否则他只要想死，独自一人在地宫中，怎么都死了……

永宁没有回答他，她来这一趟，也并非想从殇帝的口中得出什么“苦衷”，她来，不过是替她的父亲，当今的陛下，解决一个难题，仅此而已。

永宁没有搭理殇帝，而是转头对侍女说：“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殇帝这时才注意到光的阴影处还站着一个侍女，身量较小，刚才竟然被永宁完全遮挡住，不过他对于这张脸实在是没有什么印象。

“白云锦、木雪松，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侍女几近咬牙切齿，千辛万苦寻找的仇人就在眼前，但是还不能动手。

殇帝眼神呆滞，因为实在想不起侍女说的这两个名字，又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名字，“白、什么锦，木什么松的……”

然后坦荡地说出来三个字：“不认识。”

就是因为“不认识”这三个字说得太坦荡了，侍女才更加气愤，竟是连姓名都不曾记得，就下令杀了她南岭山庄满门，满门啊！

侍女的手已经抚在了头上的发髻处，这让她如何不气愤！长久的忍让已经到了极点，她不想再从这个禽兽嘴里再听到一个字了！

却听见殇帝转头问永宁：“延恩，你认识吗？是做什么的？”

这语气简直就像是在午后闲谈，就像是问一句“你昨日用了什么糕点”一样稀松平常，丝毫没有作为始作俑者的自觉。

殇帝以为永宁不会回答，永宁这一次却认真地回答了他：“连州城，南岭山庄，百花。”

听永宁这么一说，殇帝像是恍然大悟，“原来是百花啊，那两个叛徒死了么？”

这话说的像是不是他下令屠杀的南岭山庄一样，也有可能只是他随口一说，下面的人就去办了，他是真的不知道，也不记得。

侍女再也忍不了了，拔下银簪就疾步上前，朝着殇帝的咽喉而去，她以为会被永宁阻拦，所以做好了准备，哪怕不能一击毙命，也要重创这个始作俑者。

然而，她的行动出奇的顺利，银簪穿透了殇帝的喉咙，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洒在侍女的肌肤上，竟然也有灼热之感传来。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杀的是南岭山庄的仇人。

哪怕殇帝已经没了气息，侍女手上的银簪还没有停止刺的动作，南岭山庄死了那么多人，她怎么能轻易地让罪魁祸首死去？

直到侍女脱力，脸上的泪痕也洗刷了她的伪装，露出了她真实的面容。

在此期间，永宁一直站着不远处看着，父亲即使已经夺位成功，但还是不愿意亲手杀了殇帝，而是一直把殇帝拘禁在这地宫里。

虽然今日不是永宁亲自动的手，但也算是了却了帝王心中的一处心结，往后也能安然地待在南州府了。

永宁看了一眼满是窟窿的尸体，和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生机的侍女，终是上前拉住了侍女的手，牵着她走出了地宫。

二人从地宫中出来的时候，外面的烈日太过刺眼，让人一阵眩晕。

侍女的身上满是鲜血，这个样子出不了宫，永宁避着人，把侍女带回了已经闲置了许多年的宫殿。

因为闲置许多年，只有两个宫女在外间的树荫下打盹，没有人察觉到二人的到来。

永宁给侍女找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让她去换上，和铃兰一样，永宁是想让她也好好活下去。

永宁释放的善意这般明显，侍女不是没有感受到，只是她不敢相信，一直到她人从皇宫里出来了，还觉得这一切不真实。

她毕竟刚杀了一个曾经为九五至尊的皇帝，虽然已经成为了废帝，但以平民之身，竟然真的完成了报仇！

师父、师娘、师兄、师姐、师弟，还有老神仙和小桌子，你们都可以安息了……

“记得把雪色送回来。”

这是侍女和永宁分开时，永宁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侍女想要抓住她，但又不敢伸出手，她其实知道永宁和那个人是不一样的，否则也不会谋算了这么久，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