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 江夫人没法信任眼前这个浑身上下满是疑点的人类美容师。
特别是看到谢叙白转身洗掉手上的精油,真如最初所言,开始认认真真地为她准备护理用的面膜和手霜时,她的脑子里就油然生出一股子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你真的是人类?”江夫人脱口而出。
听到这话, 谢叙白下意识碰了碰自己的脖颈。
鬼手没有温度, 冷得像从冰箱里捞出来的铁钳, 他现在还能摸到没消下去的鸡皮疙瘩。
和面对吴医生时不同, 江夫人是真的对他动了杀心。
所以不管他努力表现得有多么平静,生理反应都会真实地反映出他在畏惧。
只是以往的经验告诉谢叙白, 他不能在诡怪的面前露怯,更不能激化它们的负面情绪。
生死攸关之际伪装真实情绪,说着简单做起来难,但一想到身陷囹圄的江凯乐,谢叙白就觉得自己要做到——不是能不能,而是必须做到。
对上江夫人充满疑虑的目光, 谢叙白无奈地弯了下眼睛, 实话实说道:“夫人,您就别打趣我了。”
“要不是想着自己总得来拜见一下学生家长,我可能连这家医院的大门都不敢迈进。”
说完, 他做出一副“还是暴露了真实目的”的尴尬表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毕竟江同学最近的考试成绩实在是有点惨不忍睹……您知道他这学期连语文都没及格吗?”
怕这么说没法让江夫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谢叙白继续道:“他现在看不懂最基础的阅读理解,意味着以后继承家族事业也会看不懂书面合同,随便来个人都能坑他。”
“您别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 现在纨绔子弟被人坑骗, 赔掉祖宗三代基业的新闻比比皆是, 何况江同学还是不爱听劝的性子。”
江夫人仍旧沉默, 但表情已经开始松动。
谢叙白时刻注意她的反应,祭出最后的大杀器:“您要想想,如果江同学真的把整个江家都赔进去,到时候您还有余力正常消费生活吗?不仅买不起名牌包,还有您的那些高档美容护肤品、年费私人护理、度假游轮……”
江夫人脸皮子直抽搐:“够了!”
谢叙白可不觉得够,江夫人能被激起情绪才是迈向劝说成功的一大步。
他趁热打铁拿出江凯乐这次的期末考试成绩单,递到对方的面前。
江夫人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一脸无辜的谢叙白。
哪怕知道对方刚才的话有夸大其词的成分,视线余光还是不受控制地往成绩单上瞄。
只看一眼,额角青筋就疯狂地跳了起来,音量直线拔高。
“满分120他能考24?”
谢叙白轻咳一声:“夫人,江同学这学期已经升为高中生,满分150。”
言外之意,比您想象得还要糟糕。
江夫人:“……”
她铁青着脸不吭声,左右环顾仿佛在找杀子利器。
谢叙白急忙上前将人拉住,好言相劝十几分钟,才让差点气厥过去的江夫人坐回躺椅。
“我听说江同学以前成绩优异,性格也很不错,为人仗义,开朗大方,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可能和江家的环境以及江家主的教育有关。”谢叙白适时引导,“但也只是猜测,您有什么头绪吗?”
江夫人扶着胸口气若游丝,目视惨白的美容灯,眼神一片涣散,仿佛已经悟得红尘皆虚无的真谛。
但实际上她在不断地追忆,这笔孽债到底是如何开始的。
少顷她终于开口,没有从江凯乐本身受到的影响出发,状似风马牛不相及地提起一些往事。
“……在我嫁到江家之前,我听到的都是道贺和恭喜,包括我的父母在内,每个人都高兴得像我捡到了天大的便宜。”
然而谁也没告诉过她,占这样的便宜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江夫人原姓许,也是名门世家出身,但和家大业大的江氏集团比起来,还是稍逊一筹。
无论婚前婚后,她和江家主都算不上感情深厚,甚至于他俩婚前只在联谊舞会上见过几次面。
当时江家主挑选的舞伴不是她,她所钟意的联姻人选也不是江家主。
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江家的拜帖还是送到了她的手里。
然后她就开始和江家主频繁见面,尝试交往。
“其实我隐约感受得到,他并不喜欢我,哪有一个男人会在女朋友靠近的时候下意识皱眉?可他看向我的目光又实在热烈,就像我是他的希望和全部。”
“当时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和他的缔结是上天的安排,是无法忤逆的命运。”
江夫人目光飘远,喃喃道:“我也是被眼前的安逸迷昏头,竟将它当成寻常的情话。”
那段日子,尽管江夫人的第六感一直在示警,但她依旧很难判断江家主对她到底是真爱还是假爱。
她是许家独女,而江家主似乎也知道她不会被一般的物质条件所打动,所以在满足物欲的基础上,还把她的一言一语都放在心上。
江夫人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便是她在同学群里看到一对小情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