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微君一愣,扭过头去看那位妇人,这位妇人瞧着干干净净的,怀里搂着两个三岁左右的男孩儿。
“你说什么?”
说话的妇人名叫秀娟,她被拐到虎儿沟十年之久,如今都二十八岁了,同旁的人不同,她男人待她不错,从未动手打骂过,若是她从这里出去,去到外头去,那她的孩子怎么办,她还有人要吗?
“郡主,我不走,我要跟我男人在一处。”
两个小男孩儿也跟着帮腔,“娘,我们要爹爹,爹爹呢……”
赵微君走到她身边,“为何?他是强迫你,是将你拐来的,孩子也是逼迫你生下的,你与你的父母多年不能相见,你怎会愿意?”
秀娟不敢直视赵微君的眼睛,“我男人对我还不错,离了他,我不知晓怎么活,我家中爹娘好些儿女,早把我给忘了吧。”
赵微君当即有些生气,“可他们全是帮凶,是罪犯!你还要跟着他?强迫就是强迫,不是事后对你好就不叫强迫了!”
她怜惜她们的遭遇,又痛恨她们的软弱。
她同情她们的处境,又急于摘除她们的枷锁。
可惜,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柳溪拽了拽赵微君的衣袖,“郡主莫要生气,秀娟也是没办法,她……”
这时又两个女子出声,“郡主,我们可以连这小孽畜都不要!这不是我们自愿生出来的,我们宁愿掐死他们!”
她们甚至还带着孩子在,赵微君看了看那几个瑟瑟缩缩在发抖的孩子,脏兮兮的额头上还有伤,一看就是母亲没有好好拾掇过的。
这样畸形罪恶的关系下,总有无辜受害的。
“柳姑娘,她们不是自愿成为母亲的,谁不想要孩子的,便叫她们登记了过来,这些孩子我会安排领走,叫她们不必有后顾之忧。”
柳溪的眼眶一直是红的,听到赵微君的话扑通给她跪了下来,“郡主,我等受了这么多年苦,全仰仗郡主救我等出苦海,柳溪在这里拜谢郡主。”
跟着她跪下来的还有好些女子,赵微君也被感动,眼含热泪,“姐妹们,我赵微君虽顽劣不堪,难当大任,但今日我便把话放在这儿,有一个算一个定然都将你们救出去,安排妥当。”
她们都看着赵微君,无不感念,赵微君对着她们跪下,“诸位姐妹,按照你们此处的说法,习女书结老同,今日,我赵微君腆着脸想同各位姐妹结为老同,不知道可否。”
人群中立马有声音,“郡主与我等结拜,乃是我等几世修来的福分啊!”
“是啊,这可是天大的福气。”
她们之间的结拜是有仪式的,不同于男的豪言壮语,歃血为盟,喝完酒咔嚓一声把碗一摔,而是要互换诗文绣帕,相互之间把名字都写到一张书谱上。
柳溪笑着去把先前的书谱拿来,赵微君便在上头写下自己的名字,“这怎么交换?我给每一个人写一首?”
“郡主既然在这谱上,便是我们的老同了,自然要给每个人赋诗一首,不过不着急,郡主慢慢写。”
赵微君还是有些头大的,她不但不会写诗还不会写女书,这么些人看来是一项不小的工程了。
办完事后,赵微君约定好第二日再来带她们几个去县城,由于车马有限,一次性也带不了太多的人。
赵微君就只先带了柳溪,小丫头,还有两个姑娘,剩下一个便是郭氏。
自从上次小产过后,郭氏几乎是不能直视的,眼睛肿的像个核桃,面色青灰,偏着她人瘦,如今更是如同皮包骨的骷髅一般,衣裳都宽大了一半。
柳溪提议带着她去县城寻郎中看一看病,赵微君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柳姑娘,往日村中有这样的情况可怎么办?”
柳溪默了默,“……等死。”
赵微君不说话了,不说她们这里,就是她见到过的那些城里的妇女,有了月子病或者是生产同房之后的毛病,也是忍着,从不叫郎中医治。
一来是医女本来就少,二来这么羞耻私密的事情,好些人决计不肯张口的,有的人都认为葵水晦气要避着男人。
为女人看那种病的郎中也经常会被指指点点的,惯上些风言风语。
可偏偏这种病死的女人是最多的。
待进了县城,小丫头就一个劲儿的扒着马车往外看,她的母亲生下她之后去世,如今家中就只剩下爹和祖母。
赵微君偏过头去问柳溪,“还没有给她取名字?”
柳溪摇头,“这些天没有功夫啊。”
“毛丫头,你姐姐叫玉彤,你莫不然叫敏彤?敏,聪也,彤,赤云之色。”
小丫头念了念很愿意,拍着手道,“多谢郡主姐姐。”
赵微君笑笑,伸手过去把孩子齐整的刘海揉乱,“等下我给你买好吃的,想吃什么吃什么。”
“好诶!”
从马车上下来,几人都眼含热泪,多少年了她们都不曾有机会出来看看,如今乍踩到外头的土地,一时间心情难以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