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九嶷后山。
琅嬛抱剑坐在树上,周身罩着清冷的光晕,她浅浅阖眼。
“明日我会命人毁去长老们观赛的水镜,负责清场淘汰外门弟子”
琅嬛话语戛然而止,她睁眼戏谑地看向平静如初的雾薄灯,暗讽道:“抢东西这种事奉劝你们还是亲力亲为的好。”
“毕竟微生泠可不好对付。”
裴声从阴暗里走出来,眉尾的小痣显得他过分邪佞:“三师姐,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分什么你我?”
一条船上的人。
呸!
谁他妈跟你们一条船上的人。
一个上古妖王,另一个不知道什么物种的,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装,都会装。
成天就惦记小孔雀的东西。
要不是她把柄落雾薄灯手里,早翻脸了。
“呵,说得好听。”琅嬛从树上跳下来。
她双臂环胸,视线平稳地拂过眼前两人的面容:“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敢抢微生泠的东西,就要做好不死不休的准备。”
“她有多睚眦必报,你们心里都清楚。”
这浑水蹚得真是脏死了。
雾薄灯听着她的话,神色没半点变化。
见他这副冷心冷情的模样,琅嬛寒由心生,腰间挂着的玉听浮起荧光,她拂袖而去:“帮手到了,恕不奉陪。”
裴声靠在树上,目视琅嬛背影没入黑夜,也没开口挽留她,只是微垂着眸,心底翻过一浪又一浪。
恢复记忆后,他便多了许多顾虑。
譬如灵珠到底该不该抢。
裴声倏然想起魇里巫师玉意味深长的话——
“相繇大人,虽然你恢复了记忆,想起来很关键的一部分,但你可不要自作主张哦。”
“毕竟,无论你做什么,都在尊上的计划之内。”
“你还是少闹腾为好。”
什么叫少闹腾,不要自作主张?
他方才的想法就是在自作主张。
虽然裴声很不爽巫师玉,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更沉稳,城府更深。
裴声不明白明明他修为更强、也够狠心,但魔神偏偏却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巫师玉来办。
他有种错付深情的惆怅。
搞得他现在只能听命行事。
好吧,随便闹吧。
反正他做什么都在计划之内。
而雾薄灯又在上古对魔神言听计从,反正跟着他干准没错,就是不知道他记忆恢复了多少。
毕竟他从前是个顶厉害的神。
雾薄灯把玩着一根染血的玉笛,“魔域那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镜如雪肯定是各种骂你杂种,各种不情愿呗。”裴声想起那道传音,莫名觉得好笑:“但是我剁了她心肝一条手臂,费大功夫从封印裂口塞进去后,她就老实了。”
他说得自然,丝毫不觉残酷,虎牙露出一截,像暗夜中狩猎的孤狼。
静了半晌。
裴声顿下声音叹气,觉得可惜。
“就是不知道镜如雪怎么求的雾灼衣,但是药老已经从魔域出来了,正从苍澜海赶来九嶷山。”
雾薄灯起身,长臂一抛,那根玉笛贯入水底,炸开水浪,“既然来了,就把命留下。”
裴声怀疑望他。
“殿下,不是吧。”
“咱们真的要抢啊?”
“那你大费周章将药老搞到仙洲来做什么?”
雾薄灯回望他:“我像是在开玩笑?”
“看不惯他,想杀。”
裴声觉得他的世界塌了,他两手抱头:“就为了这个理由?”
“那我们可算是把镜如雪得罪惨了,我砍了她心肝儿子的手,等来日殿下你回了魔域,这毒妇指不定怎么刁难你。”
“雾灼衣那个色令智昏的老东西,肯定会袖手旁观的。”
“骂得不错。”雾薄灯慢慢悠悠点评了一句。
他外罩着松散衣袍,曲腿而坐抬着下颚朝上看,像是睨天又或眺远,散漫而不羁。
“等本殿回了魔域,他们必死。”
裴声:“”
草!
当他没说。
他为雾薄灯瞎担心什么劲儿?
就算失了法力和记忆,这人也是鸿蒙伊始至今,唯一以凡人之躯飞升,并比肩神明的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这么拉。
还摇身一变转世成了魔族。
但想想自家魔神的下场。
好吧,突然就能理解了。
所以他还是给雾灼衣和镜如雪点香吧。
琅嬛从后山回了院子,便见玉渐澜背影萧条地站在廊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