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渐澜原以为,微生泠会恩威并施,高高在上地告诉他,回春丹有多珍贵,接好他的经脉需要耗费巨大的灵气。
以及施舍了多大的恩情。
再敲打警告,让他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
从此对她感恩戴德,愿意匍匐在她脚下。
甚至心甘情愿交出玉氏一族的秘密。
可没有。
一句都没有。
娇贵的大小姐甚至不曾多看他一眼。
她说微生家是名门正派,行的都是正派之风。
承诺过替他接好经脉,不杀他,也当真做到。
事了拂衣去,只淡淡地嘱咐了流玉两句,毫不拖泥带水。
微生冷出自钟鸣鼎食世家,吃穿用度都是最好,这样高贵的人,这样显赫的身份,没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
既无心他的色,又未曾展露对玉氏血脉的企图。
那微生泠是为什么从斗兽场买下他?
又为何甘愿使用禁术压制蛊虫,现在亲力亲为替他接好经脉。
叮嘱流玉为他寻医师治腿,全了他的自尊心。
还有回春丹……
流玉说她会被罚禁闭。
但微生泠只是笑了笑,也没有后悔的情绪,她的行事风格太过独特,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令人根本猜不着她的心思。
就仿佛她想这样做,便做了。
玉渐澜从未遇见过微生泠这样的人。
外界传言的微生大小姐张扬跋扈,但在他看来并不全是。
子时东窗事发。
床幔被掀开,两道身影如鬼魅般立在微生泠床前。
她迷迷糊糊地睁眼被吓了一跳,又翻身继续睡。
但越想越不对,背对着她那道芝兰玉树的身影。
怎么那么像雾薄灯?
他来做什么?
冰冷无情的女声传来:“大小姐既然醒了,就去前厅一趟,大长老有事问责。”
微生泠听得出这道声线,是茯苓,也是原主父母留下来的侍卫之一。
她应了一声:“哦。”
微薄的月光洒落在雾薄灯身上,衬得他红衣起了冷色的莹泽,乌黑的长发随着他转身晃动着。
他掀了掀眼皮,好看的桃花眼里风华潋滟,更深层次的是满含戏谑。
透露出一种“你完蛋了”的不良信号。
微生泠心领神会,回春丹的事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她还打算明早再去负荆请罪,大半夜将人叫醒什么的,实在太折磨人了。
就这样一路昏昏沉沉地被茯苓架去了前厅。
微生泠睡眼惺忪地瞥了一眼高堂之上,大长老蓄着花白的胡子,青衣长衫束得一丝不苟,眼皮压下三道褶盖着浊黄的眼。
仙风道骨,不怒自威。
整个微生家,原主最怕这位大长老了。
她只粗略地瞥了一眼,就被茯苓压着跪下。
做错了事,就该认罚。
微生泠跪得心甘情愿。
但她实在太困,低垂着头闭上了眼,以至于根本没留意到琅嬛阴毒的目光。
她站在大长老身后,狐假虎威,倒真有几分传言中微生大小姐的气势。
雾薄灯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少女收敛了锋芒乖巧地跪在地上,因睡觉而散了发髻,绸缎似的黑发披散在两肩,直垂到纤细的腰肢处。
从侧面才能看见半截瓷白的下巴,碎发遮住了她的眼。
身子一晃一晃的,像是在哭。
大长老声线威严,洪亮如钟:“微生泠,你不问自取回春丹,你可知错?”
微生泠睡意昏沉,训诫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迷迷糊糊间轻轻“嗯”了一声。
张扬跋扈的大小姐何曾有过这般乖顺的一面。
琅嬛一惊,往日微生泠与大长老的相处模式简直是天雷勾地火,一触即发。
她知道这位大小姐的脾气,哪里肯低下高贵的头颅认错?
所以才显得她在微生家能屈能伸,格外讨人喜欢。
但刚刚微生泠说什么?
她语气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承认她有错。
琅嬛蹙眉,这还是死不悔改的微生泠?
她将玉渐澜迷晕后下了蛊,正欲推门而入时,后颈突然一疼便晕了过去,再醒来时浑身都疼,像被人狠狠蹂躏过似的。
而屋内的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蛊虫还在,她通过母蛊的位置感知到玉渐澜在微生泠那边。
她合理怀疑浑身酸痛就是微生泠搞得鬼,包括打晕她的人也是她。
别问为什么这么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