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仁德堂,安城公主早等候她们多时了,看到两个大姑娘神情愉快地走出武库,很是欣慰。她听从了东玉同陆申说的话,亲自为大伙下厨做了饭,若在平时,东玉定会偷着乐半天,可此时此刻竟然万般感慨。
这一顿饭,小猴子还是要东玉坐在身边陪她用饭,小兽跟小雀吵着要帮东玉去杀恶贼。于家一家人毫无察觉地一起用了那一锅带着铁腥味的牛骨汤,全程依旧是吵吵嚷嚷的饭局。
两个小孩子甜甜地叫着东玉大嫂嫂,小雀殷勤地为她挟菜。她心中再次涌起那种从未有过的热浪,这是她这辈子至今为止,吃得最香的一顿饭。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 东玉才能精准的描述那种感觉-家。
接下去的日子如流水般淌过,东玉把浮燥之心沉下,每日里专心练兵和作工事。
反正作内卫的下场都一样,不是早点就是晚点,不是体面点就是沉默点,不是爽快点就折腾点,终归是献给主上或是堂官了。我这样不能控制毒手的脓包来说,能为忠烈的于氏满门而献身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了,东玉这样安慰自己,可活下去的欲念却又前所未有的强烈起来,好像她生来就是为了一直一直活下去的。
一过了八月中旬,长安的天气变得如蒸笼一般,每日里东玉汗流雨下,皮肤晒得黝黑,声嘶力尽地训练府中唯一的二十八个士兵,
这些府兵有过战场杀敌经
验的士兵,稍加点拔,便能自身能力提升一级,只可惜傲气太盛,后来小雀坚持加入了东玉的魔鬼训练,渐渐地她和府兵们看东玉的眼神就像看着神!
东玉并未感到荣幸,她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断金堂的岁月,日日按辛追的命令再加上自己的心得训练和她以前一样的小雏们,要么用毒手挑战新旧伙伴。
“难怪平国公圣眷正隆,”小雀半是抑揄半是赞叹:“此练兵之术竟胜当年雪狼叔的练兵法。”
东玉打着哈哈掩了过去,绵绵的雨季来了,后院的野草更是疯长,她日复一日天不亮起身,第一件事便是到河里看有没有死鱼浮上来,然后到井中挑一桶水上来用银钗试毒,再到四周走一圈,看是不是有人放毒气,这些都是内卫常用的暗杀手段。
这一日,她照往常一样,守到鸡鸣,正要活动一下,去河边看鱼,却闻一个断腿的老兵倒地,追出去时已没有人影,却见那个府兵的心口上正钉着一张纸,纸上画了一个大黑梅花下面两条交缠的毒蛇。
展意正含泪前去收尸,东玉急忙拦住他们往后退,果然,那纸在微光下化为灰烬,然后那个府兵也一并被快速点燃,化为熊熊大火,映着尚未亮透的天空。
展意和陆申白着脸取来水时,早已化为一堆灰烬。
东玉的心中一凛, 这个标记叫作通杀,交缠的毒蛇上的黑梅花代表着此地为黑梅卫通杀
的对象,意即近几日他们便会到访,并且准备灭门事谊--杀个干净,鸡犬不留,如果对方里有自己人,警告他们无事尽快撤离;如果对方是敌方,则向表明了其执行任务的决心,劝其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这是最后的警告!
收到通杀令的内卫们一般会估量对手的力量,然后请示上家是走是留。
可惜东玉很早以前就收到命令了,这是独食,自然没有任何选择。
决战的日子近了。
她同小雀还有陆申商议停当,一切按步执行,接下去就象穷奇所说的:命。
来吧,你若不杀我,我必使毒手将汝等灭个干净。
她一边磨着吉星和折梅所赠的昆吾,对着满天星云的夜空无声而笑。
入夜,小雨丝丝漏漏地下着,似乎能钻入东玉身上的软甲,隐隐透着湿透的凉意,她单膝跪坐在仁德堂前的檐下,双手持刀,闭目调息,以武士之仪静待敌手。
一更鼓颤幽幽地响起,雨水已停,只有檐水一滴滴地落到台阶的水塘里,叮叮咚咚地十分悦耳。
近四更天时,是普通人全身心放松进入熟睡状态,也是暗人行动的最佳时机,果然,东玉的鼻间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刺鼻气息,她缓缓睁开了眼睛,有人往院子里投燃着的雀杏。
雀杏立刻释放浓烟,并且含有剧毒,好在她早已拿穷奇给的那瓶毒药,稀释万分,给二十府兵日日服用一滴,以增抗毒之力,并带上厚
面巾以御毒气。而雀杏之毒于东玉这个常年食用五石散的人而言,实在是小儿科。
东玉从小便学会在暗中视物, 并且在黑暗中以听力辨识敌人的数量和进功方向。她暗中测算:来人有二十个,前面十七个步履微杂,想是一般暗人,后面两个明显步履稳健,乃是高手,最后一个步履竟然轻巧得几无声响,来历不一般。
脚步声进入了包围圈,她仍然没有动,只轻轻一挥手,陆申斩断绳扣,东玉做的机关立时启动,带毒的爆雨梨花竹针密集地射向院中,另一端的府兵在高处同时撒入磷粉,只听几声惨叫之声。磷汾